桃源所处之地,是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不算魔道,也不算正道,不属于人间,却也不是修真界。它像被举世遗忘的一方险地,即便正魔战火愈演愈烈,也不曾打破它分毫的宁静。
秦简烟坐在窗边,随意地撑着下颔看书。
一片桃瓣悠悠然飘落在书页上,秦简烟视线触及,只觉得玲珑可爱,又孤苦伶仃,便摊开书册架到窗棂边,等着第二片花瓣自投罗网,与它作伴。
“今日天气不错……”他望向天空喃喃自语。
伏魔大会结束后司空胜与孟云深又来过一次,没过多久就带着辛修竹匆匆离开,距今已有半月有余。偌大桃源仅剩他一人,空旷得有些寂静。
自上回逃离失败,控制他的禁制又加重了许多层,现在,他连踏出这间屋子都不能了。
之前还是太着急了。骤然得知他们失去了对师弟魂魄的控制,一心念着快点去找,挑了个没人在的时候妄图离开,没想到左松云竟然警惕到连外设阵法都与心神相连……不过现在正魔交战,形势紧迫,那几人无暇顾及这边,说不定是他的机会。
灵力运转,流入内府,如泥牛入海,毫无声息。秦简烟早已习惯,他的丹田被左松云几人联手封印,修为也被压制在筑基。从前呼吸一般自然的吐纳对现在的他而言艰涩无比,就算花费从前的数百倍时间运转一周天,也得不到成效反馈,可秦简烟仍没有一日懈怠。
总有一天……他低头静静注视自己苍白的手腕,五指慢慢握紧。剑修从来一往无前,之前因自己畏缩所犯下的错,他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rou匀,啧啧,好一个美人啊!”
正出神间,下颔忽然被人用折扇挑起,抬眼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唇角弯起的弧度与颊边梨涡那样熟悉。
秦简烟避开脸,嗓音寡淡:“方灼。”
“简烟总是这样不解风情。”裘渡模样的青年摇身一变,成了十五出头的稚嫩少年。他手里的折扇也变作桃枝,脆弱的春花在枝头颤颤巍巍。
少年丢掉花枝,微微苦恼:“我听辛修竹说,简烟对着裘掌门总是笑着的,为博美人一笑我可是费尽心思去打探裘掌门的相貌。不说敢骗过你,居然连一点恍惚都没有,未免也太打击我了吧!”
秦简烟道:“差远了。”
方灼翻上窗棂,瞟了眼脚边的书,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的幻形术可是修真界出了名的真假难辨,神韵骨貌皆在,是简烟要求太高啦。”他借力一跳,扑到秦简烟怀里,抬头在耳畔处亲了一口:“呼,好久没来了,最近差点忙死,简烟有没有想我?”
秦简烟想推开他,却挣扎不动,眉眼冷肃若寒霜,一字一句毫不容情:“少来。”
“我好伤心啊,简烟。”方灼依旧笑嘻嘻地,握住秦简烟的手去探自己衣襟内的胸口:“你摸摸这里,几日前你的好同门在这里刺了一剑,差点就让我回不来了。好疼的!”
秦简烟手底触到凹凸不平的伤疤,以魔童子的修为,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愈合,可见司空胜下了多重的手。他们几人心照不宣地在桃源达成协议,共享秘密,难免互相通融许多,如此撕破脸皮,看来这次的正魔交战非同小可。
司空胜身为长生门掌门,方灼则是五位魔尊之一,战斗已涉及到他们二人,估计整个修真界都天翻地覆了!
思忖之间,秦简烟忽然察觉到什么。他揪开小狗一样在怀里乱蹭的方灼,极力压抑着语调的不自然:“你怎么有空回来?正魔交战结束了?”
“简烟,听说剑修通常都头脑僵硬,不过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方灼退了一步,坐到桌案上,翘起一条腿悠哉游哉地晃着,歪歪头:“我怎么有空回来,你不是猜到了吗?”
“是呀,我特意来带你出去。”他笑得灿烂,仿佛一个真正的少年,不知疾苦,毫无魔修的邪气,但那双眼却显出深深的恶劣。
方灼惯会伪装,少年只是他无害的表象,亲昵和撒娇则是迷惑人的手段,说这话,不会是好心,定然另有目的。
秦简烟想起最初见到方灼的时候,他刚被幽禁在桃源,遇见一个误入的、仅有金丹期的胆小少年。
他担忧少年被那四人发现,杀人灭口,所以教他躲藏,和他说话,期望他能逃出生天。等到能走的时机,少年握住他的手,明明怕到颤抖,却诚挚地亮着眼眸说,要走我和你一起走。
于是秦简烟以为终于在铺天盖地的绝望窒息之中得了一丝喘息。
直到不久后某天夜晚,少年浑身发抖地告诉他,他意外偷来了裘渡的魂魄,要他一起离开。秦简烟不疑有他地跟去,却在离外界仅有一步之遥时被按倒、侵犯。
认识了一个多月的少年死在那天,剩下的是狂笑着的魔童子。伪装的皮囊尽碎,他一边在他身上起伏,一边撕碎写好的话本丢在他脸上,笑他居然如此天真,嘲他枉信他人还得不到教训,夸他希望近在咫尺却被撕碎的表情美到极致。那些碎片像雪一样零落在秦简烟的面颊上,他看见自己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