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医生,当然篡改许多,比如他不是周敏生日那天去找周敏的,是生日那天自杀实施了的。自杀并不容易,又怕疼,又怕难看,吃药的时候,倒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决定吞完安眠药。
当初开药既开了抑郁药物,又开了辅助睡眠的安眠药,单抗抑郁药也有安眠成分,可是还不够放倒他。一次安眠药半片的量,一板吞下去,只有一板应该也太够。他不计较够不够,快让他掉进无意识的泥沼,再也不醒来。他想盖好被子,躺进去,还没和上被面,手就脱了力,被关掉身上的开关一样。
回到家白天,当晚姆妈怕他夜里起来饿着,准备了点心和热牛nai备着,次日清晨再醒,路过宝宝房间,没有动静,她推门进去,chao热涌出来,烘得心里发慌,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内温度调得高了。宝宝趴在被面上,半个身体在外,脸朝下压着,姆妈挪动他,见他也不醒,睡得那样沉,等挪好他躺在枕头,宝宝又留鼻血了。
姆妈拿凉毛巾给他擦,又要喂他水,摆动他就是不醒,力气大得他睡衣第一个扣子都散了,还是不醒。姆妈摸了摸喉咙,床头昏黄台灯,一支笔压着一张纸,她拿起来看,半天说不出话,腿软打了个趔趄,挂完救护车电话,又冲到太太房间,——何母还在睡梦中,惊醒过来,就听到一句:宝宝出事了。
电梯大得能装下担架就是了,何普照自然不知道何母吓傻的样儿,披着大衣,手束腰带,束几下悬了个空儿,佣人帮她束好,只见何母说:“宝宝···是睡沉了吧?”又见姆妈拿着吃空的药,前脚救护人员刚走,何母后面跟着姆妈,坐后头的车跟去,她手上拿着宝宝的信和药。她感觉药是要给医生的,她就莫名感觉这种事跟被毒蛇咬了之后,要告诉医生是什么蛇,更快一点。
医生倒沉着冷静安排洗胃和住院,保守说时间不算及时,不排除药物中毒的可能。何母以为洗完胃就醒了,医生又说是体内已经吸收了药物,要观察一到两天。佣人给她拿了换洗衣物,住这儿,她满心发冷,冷到睡宝宝旁边,又小心不抖碰到宝宝。她不能立刻给丈夫打电话,自杀,为什么自杀,抑郁症,抑郁,为什么抑郁,儿子喜欢一个女生。
迟早要打,心慌攫住她,持续不断和朋友通话,要最厉害的医生——Jing神科医生,她感觉说出Jing神科,牙根都在酸,她的孩子怎么成了疯子。她不得不侧身搂着宝宝,摸摸他身上的温度,一股子激灵从她灵魂深处打上来似的,眼泪直直酸出来。她当然有灵魂这个东西。
何普照就这么离开,周敏慢慢捡起地上的散落的花瓣,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打扫卫生打扫得好好的,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什么也没想,感觉风洞穿了身体,要细细听那点声音,疑心真假似的。一大团玫瑰丢楼下垃圾桶,也太显眼,他清理干净沙发,又把箱子搬回房间,密封起来,开始拆玫瑰,剩下的玫瑰放在袋子里扔掉,拆了两朵,又把衣柜腾出空间,玫瑰关进去。一切恢复原样。
周父回到家罕见没吵架,无头起,他不知道怎么和儿子相处,儿子又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很早就发现,自己离开家里一段时间,再回家,儿子就好像变了样,儿子长得太快了。倒头睡了一觉,次日儿子生日,他照周母说的买了蛋糕,又买了几个菜,一回家,就看到儿子坐在沙发上,接着电话,他不用听就知道是周母家里姨姨婶婶外公外婆的,他家里人也会打,年年如此,这么记着他这个儿子。
他打算来点不一样的,菜一端好,就看到儿子低头看着手机,让他过来吃饭,自己去掏了瓶小白酒,倒了一盅,一口喝完,叹了口气说:“你不想理我,我知道,我就说话,你听着就好了。我打你,是我不应该。今天你生日,我也不让你难受,我就想说啊,如果你一定要画画,我也拦不住,我总不能把你手给害了吧。”
“但是你考虑清楚,我们家给不起那个支持,你不要有怨言,但是读书的事,砸锅卖铁都可以。”
“嗯。”
应得这么快,周父不知道期待落空,不自觉说:“你考虑清楚了,还是画画?”
“嗯。”周敏低着头,既无喜也无诧,两人一时安静下来,可惜窗外没有雪,白白费了这巨大的宁静。
次日何普照还在睡,采取刺激唤醒,医生测完体征,要他接着住院观察,转Jing神科。姆妈和妈妈在眼前,宝宝说不出话,眼睛干熏干熏的,刺激流泪,三天没进食,输着营养针。何母坐在他旁边,看了又看他,孩子锁骨可以卧鸡蛋了,摸着他冰凉凉的手背,她竟感觉孩子听不懂她的话,她说:“你这是要妈妈死啊。”
宝宝眨了眨眼睛,眼泪掉进他的发缝,抬了抬手,何母双手拢着他,只听宝宝说:“妈妈...不要留我在这里,我会死的。”眼见着何母直个点头,姆妈自己眼睛也红了,手指曲直困难,别过眼,抽纸揩了泪。
隔日又还阳,家里充满奇怪的味道,熏香气,烛燃气,何母解释,师傅来做了趟法事,三个佣人站着静穆穆,何母拢着搭在自己怀里的宝宝,让姆妈帮他洗澡,然后喂他一点东西,好好休息。新医生明天就来。何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