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迢望过去,笑说:“章平的二姐夫,董家的二姑爷,在北京太医院任院判。也是京中的世家子弟,章平说,与他们董家是世交。”
说话的功夫,但见秋生由那小径上踅来,走到这面假山来。秋生因在济南有两位旧日同科,整日伙同两位朋友出门领略济南风光,时时不在园中。若在家中,必然要问董墨。
这下在假山前撞见,又向梦迢作揖问起董墨来,“梦姑娘,不知舅兄的公事忙完了没有,在不在家?我正有事要向他讨教呢。”
梦迢笑着福身还礼,“不巧了,他昨夜到是回家来的,大早上又走了。他说要赶在节前把事情了结,节后只等朝廷的旨意,约莫明日就事毕回家来了。二姑爷有什么要紧事,我可以使小厮到衙门里去传话。”
“倒不是什么要紧事,还是等他在家再请教吧。姑娘这是往里去?”
“我送我妹子回家去。”
秋生便往边上侧身让一让。这一处地方正是靠着假山的池塘岸边,假山是几块庞然嶙峋的太湖石相叠而成,向池塘这面凿出的一条逼仄坎坷的路径。这一让,便看清梦迢身后的两个人,原以为是跟着的丫头,不想却是那日在梦迢屋外看见过的那个女人。
那一面之缘秋生犹记心头,此番撞见,不忍错过,便问梦迢,“这两位是?”
梦迢向假山石壁上侧身让了让,将梅卿与老太太让上前来引荐,“这是我母亲梦氏,这是我妹子梦梅卿,她们到这里来过中秋。这位是邝家姑爷。”
秋生上前半步向老太太端端正正地作了个揖,“老太太纳福,您住在这里,晚辈却未及拜见,实在失礼,万望恕罪。”
老太太略略点头,笑说客气。秋生又调转腰板,向梅卿躬了躬,音调转得轻柔,“小姐有礼。”
梅卿微微屈身回礼,习惯了处处暗逗,途中对上他的眼,便忍不住婉媚风流。秋生心倏地跳乱了几下,真是醉倒玉壶别有春,一时竟有些呆住。
直到梦迢喊他,他才想起来侧身让行。谁知石头不平,梅卿一个趔趄,险些要滑到池塘里去。说时迟那时快,秋生一把搀住她的胳膊,急道:“小姐当心!”
那胳膊上的软rou在他掌心里颤一颤,恍惚电光闪过,照进他心里去。
梅卿忙正了身,垂下手来道谢。秋生让了一行过去,还久久地侧身望着。后头小厮等了会,笑着上来玩笑提醒,“爷,别想了,人家是嫁了人的。”
秋生哪里晓得梦迢那些家务事,听见不免心下失落,因问小厮:“嫁的什么人?”
“本县县令,姓柳,与舅爷是好友。”
“你如何知道?”
“我听见太太身边的妈妈说的。”
秋生暗暗皱眉,“你太太去打听人家这些事做什么?”
“她们是梦姑娘的老娘妹子,梦姑娘与舅爷不清不楚的那关系,太太自然都是要打听的。”
秋生提起一边唇角,轻讽了讽,“你太太管我还不够?还要管娘家兄弟,真是Cao不足的心。”
走出假山,秋生睐目去望,那一行已走到对岸去了。梅卿行在当中,穿着莺色长衫,碧青的裙,隔着满池莲萍如玉水如烟,仿佛蓬莱水中仙。
这厢出门,车马在侯,老太太心下一动,忽然改了主意,要与梅卿一道回去。梦迢暗窥她一眼,目光涤荡两下,清冽起来,微笑着问:“娘回去做什么,颠来颠去的也不嫌麻烦?”
老太太现寻了个由头,“我想起来,我有样东西要回去取。”
“什么东西,告诉梅卿叫她替你取来就是了嚜。”
老太太把腰端得直了些,“她不晓得搁在哪里的,还是我亲自去,省得她翻来翻去的给我屋子都翻乱了。”
一处这么些年了,谁的眼色一动,彼此就大约能猜着那颗玲珑心窍。方才梅卿如何扭捏作态,老太太如何笑眼旁观,皆被梦迢看在眼里。梦迢隐隐猜着她安的什么心,拉住她的腕子劝了一句,“娘,您踏实些吧,这里不是别的地方,那邝秋生也不是等闲之辈,二姑娘也厉害着呢。”
此话一出,彼此拆尽伪装。老太太碍于跟前有小厮,拉着二人绕马车后头,压着声吭吭笑两下,“要是等闲之人,我才懒得去打他的主意。太医院院判,那可是个肥差,况且京里的人不比济南这地方的人,是富贵惯了的,花钱不计较。再有一件,这秋生是世家大族的子弟,更是大手大脚。章平不就是如此?花起银子来,什么时候算计过?”
梦迢不听犹可,听了便生气,“我看您是想银子想疯了,这样的人能去招惹?他可是董蔻痕的丈夫!董蔻痕如今待我是个什么态度你们不知道?要是给她晓得,岂不是把账都算在我头上?”
“就是他是董蔻痕的丈夫,我才越是要惹他一惹。”老太太咬着牙,很有些义愤填膺,“你想想,那蔻痕端的那架子,简直不把你放在眼里!章平不心疼,娘还心疼呢,娘偏要替你出这口气才罢!你不要管,娘就要背地里叫她吃个哑巴亏。”
说着不管不顾,凭梦迢在后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