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想过千万种重逢的方式,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不堪的场景。
马车上,坐在主位的鹤生垂目养神,一言不发,对面的谢锦玉则被一位丫鬟悉心揽扶着。文卿看向自己,方才与那y吏争执,绣花鞋被踩坏了,落了半边,白净罗袜印着灰黑的W渍,一径连上裙角。文卿揪紧了膝上的衣角,这才发现手指也脏兮兮的。她不自在地缩了缩手脚、紧了紧衣襟,低下头来,将手背擦拭脸颊,生怕脸上也不干净。
这已是她最后的T面,因此饱含着悲与喜,擦得格外仔细。
良久,马车在一处宅院停下。不似小巧玲珑的留春,这里反而像一处正经人家的官宅,房屋庄正,庭院阔朗,各处都是下人。落下脚,病到厮迷的谢锦玉立即被几个婆子扶住了身子,急急往里面走。
拄着手杖的鹤生慢慢走在后面。文卿看了她的那条跛腿一眼,心中千言万语,无奈心中实在担忧谢锦玉,因此忙忙也跟着众丫鬟去了。
入了内院,另来了一位丫鬟将她拉住,“姑娘留步,请随我来。”
听人这么说,文卿便知是那人的意思,因此不曾多想,旋首看着谢锦玉被众人扶入一间灯火通明的厢房内,便随丫鬟去了。
二人上了北屋台阶,来到耳房的门前,丫鬟掏出腰间的钥匙,将门上落的锁打开。
文卿思绪万千,这时欲言又止地开了口,问道:“请问,姑娘可知道长的腿……是怎么伤的?”
丫鬟回头看了她一眼,一面将锁取下,一面沉Y,“嗯……您问这个做什么?”
推开门,文卿随她一道进入屋中,“我与道长是旧识,见她伤了腿,自然感伤。”耳房狭小,丫鬟伶俐地斟上一盏茶,“姑娘不必感伤,这都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去年?”去年……她走的时候已经是年底了,这么说来,她是走后不久便受伤了……怎么伤的?谁能伤得了她?
丫鬟浅将柜子中的绣被搬出来,铺到榻上,“姑娘在此休息片刻,道长一会儿就来。”说着,踅身离去。
文卿仍未回神,直至听见门上传来重新落上锁的声音,这才惊觉回声,忙上前用力打门,“做什么要关门!为何将我锁上!”
外面身影没有应答,片刻便去了。文卿将门用力一推,透过狭小的缝隙正好看见那抹莲青的身影。
没等她呼叫,那人背影已经径直朝着那间灯火通明的厢房去了。
房门缓缓阖上,她的身影淹没在光中。
她去了谢锦玉的屋里,她将谢锦玉悉心照顾着,却将她锁在这处狭小的耳房中。
文卿周身一震,片刻,跌坐在地,脸上滑下一行热泪来。
没有柳暗花明。
她满心以为的柳暗花明都是假的。
废了半夜的功夫,这才将谢锦玉这肚子的胎气稳住。
这壁老太医施下两针,榻上女子微微抽了一口气,幽幽转醒来。
丫鬟喜道:“醒了醒了!道长,小夫人醒了!”
谢锦玉朦胧着双眼将众人看着,最后落在鹤生遍布Y翳的脸上,鹤生见状,先行与老太医致谢,送出门外,将人安置了轿子送回。
正要回到屋中看望谢锦玉,这时一位婆子凑上来悄声说:“道长,红花汤煮好了,现在给小夫人端去么?”
鹤生留住了脚步,沉Y片刻,果决道:“不,端到宋姑娘的屋里去。”
待鹤生打开耳房的房门进入,文卿正半个身子跪在床边虚弱地咳嗽。
一片红艳艳的花瓣落在生冷的地上,昏黄的光中尤显诡谲。
婆子见状大惊,转却责怪身后的丫鬟道:“毛手毛脚的丫头,不是说打扫干净了?”
“明明方才还没有这片花瓣的。”兰芝蹭着步子上前拾起,而指腹碰到花瓣的一瞬间——这花瓣竟然是温热的。
她不由自主看向文卿,这位姑娘正艰难地抬起头来,shi润的羽睫颤抖着望着站在门口的道长,“你去看她就是了,还来看我做什么……”
兰芝亦顺目望去,道长捏着手杖的右手几乎狰狞地收紧,即便未曾拧眉,却让人感到她此时浑身紧绷而战栗。
片刻,鹤生轻抬下巴,吩咐道:“兰芝,喂她喝下去。”
“是、是……”
这一碗坠胎药喝下去,孩子可就没了。兰芝虽口上应着,但想到此处,不免胆寒,也不敢比她,只将碗端到她的嘴边,轻声细语地哄着:“姑娘,来,喝下这碗药吧。”
文卿本便不愿喝药,一经闻见汤药散发的奇异香味,更是浑身凉了半边,猛将碗打开,“我不喝!你们想害我!你们、”
她心碎一般望着门口那人流泪,“你怎能如此狠心,竟要我喝这种药……”
瓷碗打翻在地,兰芝为难地看向门口,婆子道:“无妨,这里还有一碗。”
“好,”鹤生沉声道,“就算是用灌的,也得喂她喝下去。”
“是。”
文卿见状,吓得不住将身子往里缩,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