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兴面色不忍的说道:“李成武,本名李大,现年四十二岁,祖籍梅州,其父李老七在永乐三年从电白港至旧港,投奔梁道明,李老七跟着梁道明闯下了些基业,李老七死后,家产皆被李成武继承,李成武是个有本事的人,把这李氏经营至旧港第二大宗。”
“他还有个弟弟,叫李成文,二十四岁,打小就得了软脚瘟,站不起来,李成武这么些年一直照顾软脚瘟的弟弟,但凡是婚嫁丧仪,李成武都推着弟弟出现,从未断过一次。”
“而且这弟弟风流倜傥,写的一首好诗文,在这旧港是少有的雅士。”
李成武这个哥哥长兄如父,李成文出生没多久就得了小儿中风,也就是软脚瘟,打小就站不起来了,李成武把这个弟弟在风雨飘摇的旧港局势中拉扯大不易,培养成才,那便更是不易。
守孝悌这三个字,说易行难,唐兴在成为皇亲国戚之前,一直是市井小人,见多了为了三瓜俩枣,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大打出手的兄弟。
“杀了可惜。”刘永诚也是有些为难的说道,李成武要头脑有头脑,要见识有见识,要情谊有情谊,是个人杰,可是这样一个人,放在旧港这个地方,却不合适,因为李成武这种人,真的能成事。
唐兴犹豫了片刻说道:“这个李成武很在乎这个弟弟,若是把这个弟弟送到了天津卫,李成武可用,若是李成武不肯,那便是不肯为大明所用,那还是杀了吧。”
刘永诚赞同了唐兴的意见说道:“看李成武自己的抉择吧,这件事咱家会如实禀明圣上,若是陛下怪罪,你我二人同罪。”
政治从来都是个无情的东西,唐兴此时此刻并不是那个自由不羁的唐兴,而是大明番都指挥唐指挥,他作为南下西洋的官船的总领,做决定要从大明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个人欣赏,刘永诚同理。
唐兴和刘永诚对李成武非常欣赏,对待一个人最大的尊重,就是不能在成为自己人甚至可能成为敌人的情况下,杀掉对方,以绝后患。
李成武听闻了陈寿延去了军营投降之后,在下午时候,推着自己的弟弟来到了大明军营。
李成文的确被照顾的很好,端是长了一副好模样,谦谦君子,他坐在转椅上,低声对李成武说道:“哥,这十多年我听往来商贾言谈,大明皇帝并非传闻中那般薄凉寡恩之徒,相反,无论是琉球国王、安南国王,还是鞑靼可汗,在天津卫过得日子,非常好,并未受到半分苛责,我到了那边,不会缺人照顾。”
天使都是贵人,不能等天使开口,得自己主动些,这样大家面子都过得去。
李成武面色痛苦的说道:“成文,哥对不起你,当年父亲走的急,我太忙,没看顾好你,让你患了病,现如今,又要把你送到大明去,哥没用。”
李成武对弟弟非常愧疚,他一直认为弟弟患了这小儿中风,都是当初弟弟幼小的时候,他这个哥哥照顾不周。
李成文反而宽慰兄长说道:“大明可是好地方,你还去过大明三次,我一次都没去过,你每次去回来都要跟我说很久大明如何如何,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大明乃是天朝上国,哥送我去大明是去享福了,怎么是哥没用呢?”
“但愿如你所言。”李成武握着转椅的手,显然用力了几分。
李成文却满是笑意的说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哥,我都看开了,你何必一直为难自己呢?站不起来,我还是李家次子,过得可比普通人家好多了,放在普通人家,早就弃养了。”
“到了。”李成文示意李成武停下了转椅,而后低声说道:“我不在旧港,哥做事时候,记住一点,咱们是大明人。”
“只要记得这一点,咱们李氏就立于不败之地,没人能把咱们李氏怎样,大明存续多久,咱们李氏就能辉煌多久,大明就是咱们李氏最大的靠山。”
“这一次大明再次下西洋,还不同于之前永乐年间的三宝太监下西洋,这次这个开海的口子一开,便再无停罢的可能了。”
李成武疑惑的问道:“为何?”
李从文苦恼的说道:“我不在大明,便不知内情,仅从我知道的说开,大明这次南下西洋是多方妥协后的结果,这次多少商舶随官船南下,永乐宣德年间可有商舶随行?皇帝舍弃了一些利益,也交换到了一些利益,这是争斗后的结果,所有人都认可的结果。”
“再想停罢下西洋事,那触及的利益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就我们这小小旧港而言,大抵这rou食者,都不喜欢变化,变化就是变数,变数就是不确定,万世不移,世世代代便不能成,维持现状,是大多数rou食者最想看到的局面,这样对我们这些rou食者而言最为有利。”
“把我这个软脚瘟送到普通人家,不出月余,就得病死,豪奢的生活过习惯了,便再无法吃苦了,这便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
“大明一样,海贸利厚,吃惯了山珍海味,让大明内外吃糠,大明又不是病猫,吃惯了rou,让他喝汤都不会乐意。”
李成武听闻后,不断点头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