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脂油点亮了半座城池,奉今明在屠尽最后一只试图啃咬他的水鬼之后爬上了岸。
他握着长剑,浑身shi透地站于这一座城前,胸膛因为喘息而剧烈起伏着,他目光自点亮的十八根鲛人灯移到那高高悬挂的牌匾,正欲凝神细看,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蛇类嘶鸣,他神情一变,握紧了剑快步进了这一座城。
然而只至半路他便已迎面碰上那一条巨大的魔蟒,奉今明跃上屋檐,屏气凝神,借着路旁油灯的光亮便赫然能看清那一条巨大魔蟒的模样。
他通体墨绿,蛇鳞反出冷冽的光,蛇头几如寻常人家堂屋大小,一对黑色的蛇瞳,身长不可估量,而它此刻正长了嘴嘶鸣,露出了分叉的鲜红色蛇类舌头。
再凝神一看,奉今明心下一震。
这巨大的魔蟒腹部被剖开了不小的一道伤口,那滚滚蛇血正随着巨蟒的蛇形而在空旷的道路上留下腥臭的一道血迹。
只奉今明只闻了一点,便捂了捂鼻子,他眯起了眼睛将身体伏得更低,那巨大的魔蟒深陷于剧痛和几乎能烧灼它肺腑的发情之中,果然不曾发现屋顶上另外出现的一个人。
奉今明握着剑,本欲迎强而上的念头已经打消了,在他闻到这一地蛇血散发出的味道的时候他便知此刻去同这妖物缠斗决然是下下计,比起这魔蟒,乃至于它身之所在的那些种子,都不曾叫他焦心。
在入那尸海溶洞的时候,高平一行只距他不过几尺之距离,他躺于那柔软的浮尸菌上的时候,闭上眼睛甚至能分辨得出来属于高平的那一道呼吸之声。
他自来呼吸不似习武之人一般绵长,说话的时候习惯地微微翘起唇角,眼睛里也常常含笑。
他曾不是这样爱笑的人。
小少年时期的陛下是被宠坏了的孩子,后来面上那副温柔的假面只不过是他同帝君学出来的模样。
可帝君自来便是那样说话温柔,行事温柔的人,陛下到底是学了个皮毛,掩了点他自小被养出来的无法无天,只骗得他人以为陛下是个脾气好的人。
奉今明听着那些水底恶鬼的嘶鸣,想起多年前在陛下手上受的委屈,不由地便也笑笑。
多年不曾想起,而今在这一处,居然莫名念得这些小事,多半也是受自己的心魔所影响的,好在心魔已叫他斩杀,而今于他来说,这些事也不过稍许叹息一身便能过去了。
譬如此刻,耳边听得他同其他人耳鬓厮磨,那些嬉笑玩闹居然也只能叫他胸口微微发酸,再不至当年愤恨不平,陛下是死过一次的陛下了,奉今明也是死过一次的奉今明了。
躺于浮尸菌上的奉今明听着另一头高平玩着凤三知的身体,听着那些yIn声浪语,轻轻扬起唇角。
自来便叫他快活就好了。
他所做的这些事,除了为他挂在心头一直不曾忘的九州之外,便只求他开开心心就好了。
只不过,在那羽皇一阵闷哼之后,整个洞xue忽然又陷入了一阵空茫的寂静。
奉今明悚然一惊,自思绪中醒来,他不敢高声喊,便只得轻轻以剑柄敲击了三下正前方悬下的ru石。
整个钟ru石洞里除了那河底隐隐涌动的恶鬼之外,便只有他敲击发出的声音了。
躺在奉今明身侧的傅小小忐忑地悄声说了句:“奉大人,我怎么觉着,我们好像岔路了?”
另一边那个一直默默无语听自家羽皇墙角的羽族青年也悄声开口:“我听不到君皇他们的声音了。”
奉今明沉yin了下,然后缓声道:“溶洞内必然地形复杂,这一片水域比我们之前所想的还要宽广,轻举妄动之下不知会发生什么,还是先随波而下,若到了出口处我们仍碰不上公子同羽皇,我们再另计。”
傅小小捏了捏自己冰凉的手指,他是个妖怪不错,可是他在定安城里生活得太久,他见过太多的恶鬼,妖怪还是讲道理的,可是恶鬼是不讲的,他们想杀就杀,想吃就吃,啃得连骨头都不给你剩的都有,现在隔着一层薄薄的浮尸菌,身下的水里便是一大堆恨不得啃完他骨头的恶鬼,他已经被吓得手指发僵了。
好在身边有着一直沉稳又一看就是高手的奉大人以及那个会飞的鸟妖,他又觉得,凭着自己是好歹是条水蛇,总不能在这水里出个什么好歹。
安慰又安慰,将自己的手掰了又掰,傅小小咽了口唾沫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水流至中段的时候已是十分湍急,一个急流旋转之下,便几乎是要将他们摔出这浮尸菌去。
奉今明说了一声:“拉住手,小心。”
三人平躺着将手握紧,奉今明触到了傅小小一手的冷汗,他倒在这一处险境里还能笑出来,只不过到底是厚道人,他不嘲笑人胆小,反而安慰道:“没事的,这处急流过去,便平缓了。”
话音刚落,整个水洞之内地势忽而低了一下,整个浮尸菌被急流冲刷而下,险些便整个没入水中,好在奉今明另一首扯住了那当船头的一面,叫得这小舟不至于整个被水淹没没入水中。
然而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