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唯一的弟子总是游走在坠入魔道的边缘。
明无尘回想,自从与江郁离开仙宗,独自相处以来,他一直把很多事看在眼里。
江郁在拜入他门下以前,正是那些从人间凡人中走出来的芸芸众生之一,道心不算非常坚定,与家中断了关系,从此衣食修行全靠自己,灵丹仙草也只能自己去争取。明无尘则出身修真世家,从小不缺外物,在长辈耳濡目染下,听说过不少修士道心被污染,从而走火入魔的故事,也对那些道心不坚定的修士多有不齿。幸好江郁还没沾染邪术,不然明无尘定然留不得他,或许还没等到现在的地步,就一剑斩了吧。
可那些修士又该如何呢?明无尘后来才慢慢想到,天资不算顶尖,努力又显得太过徒劳,难道他们走上仙路,就注定成为天才脚下的踏板不成?天道酬勤,真的没有给普通天赋的修士一线生机吗?
正值修为倒退,他也顺势让了位子,尽量减少自己对江郁的干扰,只在这样超然的观察中,他好像才一点一点地看到了平凡修士的生活。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城镇的兴衰,人魔的争斗,在府里乐不思蜀的城主面对佣人只剩下纯然的恐惧,疯疯癫癫的江夫人看着自己的孩子时,眼中仍然带有关爱。而江郁呢,他似乎把童年的事情都撇下了,可他面对江夫人时,那曾经一闪而过的迟疑,面对城主时,极力掩饰的杀意,他以为能瞒过自己这个做师尊的吗?
明无尘想,天下之道,答案就是自然。人生而有情,自然而然,不应用外力约束,也不必去抛弃什么——本就自然的东西,这是无法抛弃的。
他想着想着,就有了些纯然而生的开心,随身洞天中,灵力快速运转,隐隐已经触摸到了金丹期的瓶颈。
到底是曾经修炼上去的,经脉已经拓宽过,天赋超凡,心性也纯正,修炼时更加有如神助。自他重塑道心之后,再也没有情与心魔的挂碍,运转灵气更快速了,周身气势凝实,比起之前,倒是不退反进。
那边灵力翻腾,这边却平静无波。江郁还不想闭目修炼,他坐在洞天中一棵老树旁,看着明无尘打坐,心中不断转着那本书中的情节。
此时算来,田林还未进入魔界,书中的师尊还被囚禁于魔修之处,道心尚且完整,被折辱之后,也是努力养Jing蓄锐,等待有机会逃脱。书里那个世界,当然是昏天黑地,以不入流的描写占多,可江郁总觉得不对,他只能透过明无尘在书中听到的只言片语推测魔界情况,却忘记了仙宗那方。
掌门、同辈、仙宗长老……为何没有一个人出手,救回师尊?
江郁倒是想把矛头对准同门,但他想到掌门对师尊的态度,想到方括那些人的狗屁模样,就觉得自己实在太偏颇。他们定然是不可能弃师尊于不顾的,倒不如是有人在其中干预,把这件事拦下来了。
宗门内的重要人物下落不明,这并非小事,能在其中作梗的,必须是地位超然,最少能够说服掌门和诸位长老的,谁才有这等能耐?
江郁把几个名字在心里面转悠两三个来回,想到一个人选。
青钧……
江郁皱起眉来,到目前为止,他只在青钧身上感受到对自己的敌意,可严格而言,青钧对明无尘却没表现出任何不满,应当去怀疑他吗?
他想来想去,没什么结论,抬头看看天空,暗想这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说到底还是自己修为太过低微,如果能一举捣毁了魔界,哪里还有现在这些麻烦事。
洞天中的日月照常运转,天道没有给予他任何提示,好些日子以来,天道都是这样一幅沉寂模样,和在仙宗时三天一小雷,五天一大雷相比,好像衰弱了不少。
天道也是自顾不暇,江郁冷笑,心道难怪这天道找上自己。他隐约有些了悟,原来自己身上也不是风平浪静,从老城主还在世时,就已经有人暗中谋划。殊归道士的身份又是如何,他在师尊的劫难中扮演什么角色,一切冥冥之中竟都连在了一起。
他想的深了,真气就有些不受控制。修仙修心,一着不慎,就会前功尽弃,正是这时,明无尘那边气息圆满,灵气沉淀,修炼已经到达尾声,江郁赶紧整理好自己身上的真气,稳定心神。这边才恢复好,明无尘那边就睁开了眼睛,神情中隐隐带着愉快。
“果真是要出门历练的,多亏这次出门远行,与你相伴,我才能有所顿悟,”明无尘笑道,“此地不宜结丹,只厚积薄发,后续修炼也更容易些。”
江郁凝神去感受,明无尘现在的修为已经到达筑基圆满,只差一步便能凝聚金丹。
他也是由衷开心,道:“恭喜师尊!”
明无尘看他片刻,仍然笑着,却说:“我刚修炼时,感到你身上的真气运转似乎有些凌乱,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让他知道了。江郁没准备真的瞒他,就说了些自己正在思索的事情。
“我想偏了,好在及时警醒,现在已经稳定下来。”
明无尘听了,说:“殊归道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