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红不清楚她是怎么将人带到悟剑山庄的。
她只知道自己心急如焚,怀中人微弱的气息几乎快要了她的命,烈风一路狂奔,马上的颠簸让那奄奄一息的人更贴近她的身侧。
仇红从未如此惊慌失措,只觉得那人冰凉的体温如刀如剑,冲她体肤千刀万剐,只为让她尝尽锥心之痛。
已至深夜,山庄四周唯余几盏掌灯照路,听见马蹄疾驰响动,庄主张烨披衣起来开门,一见是仇红,喜出望外,又瞧见烈风驮着的一人满身血迹,立马大惊失色。
仇...将军,这是发生什么了?
救人...救人!
仇红声线颤抖,尾音竟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
张烨不敢犹豫,从内室叫来了已经歇下的夫人黎源,两个人一起将满身鲜血的少年送进了医房,窗纱内点起烛火,只能看见模糊的影。
仇红并没有跟着去,她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指尖残留着那人几近冰凉的体温,她甚至不敢闭眼,害怕眼前浮现出那人千疮百孔的模样,只能竭力撑住身子守在门口。
屋内,黎源和张烨将人安置在榻,掀衣看伤,皆是一惊。
这少年模样的人伤势之惨,即便是行医多年的黎源也难免为之一震。
这......
夫妻俩面面相觑,都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又联想起仇红张皇失措脸色,不免叹息。
黎源让张烨帮忙脱掉少年身上的衣物,自己则弯腰为他束发,烛台上火光一动,她视线往下,借着亮堂撩开那人紧成几节的长发,顺势清理起他面上的血污。
张烨将人剥了个干净,他手脚一向麻利,做好分内事却见妻子立在跟前,动也不动,黎源正双眉紧蹙,嘴唇微颤,不知看见了什么。
怎么了?可是脸上也有伤?
张烨循着妻子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烛火之下,一张分外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张烨几乎立刻便知,仇红今日的反常是为了什么。
他与妻子对视一眼,都含着同样的苦涩。
这人......黎源欲言又止,又瞧见榻上那人面容稚嫩,叹息,偏偏年纪也如此相仿。
张烨并不回答,也许是天命弄人,也许是有人故意设计,总之都不是他能涉足参与的,将军既然叫他们救人,他们救了便是,其余的,他们管不了。
张烨吩咐了妻子尽快准备,自己则掀帘出屋,马不停蹄地去取热水,回来时瞧见树下仇红失魂落魄的模样,几欲开口,实在不忍她心力交瘁,又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再去了一趟后厨取酒,带给仇红。
将军,你且放宽心吧,您来得及时,那伤只是皮rou,看着唬人罢了。阿源的医术你也是知道的,那孩子不会有什么事的。
张烨是个会照顾人情绪的,他开悟剑山庄,整日同庄中的学子打交道,知道怎么安抚人心最为有效,更何况面前的人是仇红,哪怕是扯谎,只要能先让她放心,比什么都重要。
他把那壶酒搁在桌上,将军莫急,人救得回来,你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好好养伤,这孩子遭了那样的罪,定是要好好休养的。
他还得去给妻子帮把手,转过身来见仇红面色有所缓和,拍了拍她的肩,起身要走。
你觉得他像吗?
仇红叫住他,手里已经握住了酒壶。
张烨面有难色,...这并非我能多嘴的事。
仇红闭了闭眼,像是在忍住情绪,你直言不讳,我不会怪你。
并不是将军怪不怪我。将军从不会感情用事,我是知道的,只是将军所问之人,实在牵扯了太多,哪怕将军不计较,我自己也无法不计较。
张烨说话滴水不漏,既回绝了她的问,还给她提了个醒。
是啊,何必将活人和死人牵扯到一起呢。
仇红暗骂自己糊涂。
她开酒开得极快,一杯烈酒入喉,烧得她眼眶发烫。
你去吧。
她让张烨走,脸色又恢复了煞白。
将军,真的不必担心,人会好的。
他这样说了,还是抚不平仇红心乱如麻。
她恨不得现在就杀到傅晚晴府上,问她讨要个说法,更想把她背后的主子揪出,一刀封喉,别再他妈的拿什么狗屁诚意逼自己入局。
她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那张脸就如同刻进她四肢百骸一般,只要想一想就叫她痛不欲生,仿佛七年前痛失所爱的噩梦再度重演,她还是那个回天乏术,无能为力的仇红。
月色寒凉。
仇红在室外守了一夜,烈风也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它与她心心相印,能体察到她的情绪起伏,自方才仇红入山庄起,它就一直用自己的脸蹭着她的身体。
但那一向奏效的亲昵却在此刻于事无补。
直到天光慢升,仇红冰冷的身体才终于停止了颤抖。
黎源一脸倦容地从医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