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答万一的情意。他没有嫌弃他的奴隶出身,给了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如今还愿意将掌上明珠许配给他。他心中早已视他如父,临行前重重磕了三个头:“请柱国公放心,沈雁一定驱胡虏于千里之外,带着这战功凯旋,给宛如最盛大的婚礼。”
和宛如恋恋不舍离别之际,他送了一个自己木刻的小像给宛如,此去北境,快则三月,慢则半年。夜空下,红红的火光映照在他疏朗的眉目之间,冷峻的线条在无数血雨腥风的雕刻沉淀之下显得更加的刚毅。宛如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意中人,沈雁第一次吻了宛如。宛如性格本就不拘小节,何况父亲已经许了自己和沈雁的婚事,她想在沈雁临行前将自己交给沈雁。但沈雁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这是他一直捧在心尖上的仙女,他要等到最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场景变幻,萧仲渊来到了北境战场。黎城关外,黄沙漫卷,朔风千里。
沈雁带领三千人突袭敌方粮草营,为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战事速战速决。但不知谁走漏了消息,成功突袭返回黎城关时,三千人在路上就被敌方三万人马给围截。沈雁带着仅存的二十几人拼死突围逃回了黎城关,然关中司马成业派来的左督军却以兵凶战危为名拒开城门,眼睁睁要看着沈雁和他的亲卫军全军覆没。
彼时,他尚不知这是一场针对他的铺天盖地的阴谋,原因就是他声望日高威胁到了三公在朝中的地位,以及司马家和丞相间的联姻。
敌军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势必要杀了这难缠的对手。沈雁甚至做好了以死捐躯的准备,他捻着那方绣帕,心中喟然长叹:宛如,对不起,你我情深缘浅,这次我可能无法活着回去与你成婚了。
曾为沈雁麾下的右督军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沈雁不明不白战死在关前,千钧一发之际,拿着护盾飞身跃下城墙,帮沈雁挡去一支致命的飞箭:“沈将军,别打了,逃吧,一切都是阴谋,是柱国公和丞相要至你于死地。”
那一刻,沈雁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但他要知道真相就必须活着!
沈雁横扫起地上散落的羽箭,连环箭矢射出,贯穿了冲在前头的敌人,趁着敌军人仰马翻之际,抢了一匹马,和右副将逃出。
大漠的深秋已是砭骨的寒冷,荒草上凝着冰粒子,右副将将所有事实据实相告,字字诛心,沈雁觉得自己的满腔热血正在一寸一寸冰冷:
司马成业骨子里是根本瞧不起沈雁的奴隶出身,官拜二品又如何,他不过是需要一个帮他卖命打战的棋子罢了,若威胁到他的利益,随时可以将他重新打回原型。
只是沈雁在军中颇有声望,司马成业知道沈雁对宛如的感情,为防京城军中哗变,便以北境军情调开沈雁,秘密让督军找个机会除掉沈雁。然沈雁却对这背后的阴谋一无所知。
司马成业将宛如许配给丞相大人的世子,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宛如如此刚烈的性格,自是不会同意父亲给定下的这门亲事。而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只怕还没近身,就会被身手颇好的永宁郡主给揍得鼻青脸肿。
为了让宛如屈服,司马成业居然给亲身女儿下了迷药,让自己看上的乘龙快婿上门将生米煮成熟饭。宛如的心都在滴血,她不再去争辩,不再去抵抗,答应嫁给地主家的傻儿子,从此不言不语如同行尸走肉般等待着婚期的临近。
在那个举城欢庆的盛大婚礼上,司马宛如穿着红色的金丝嫁衣,打扮成最美丽的新娘,拿着沈雁送给她的小象,在迎亲队伍路过汉水之时,纵身跃下了滚滚波涛,这一生一世我只能是沈雁的娘子。汉水之滨,我的魂魄将等你归来,沈雁,我从未食言。
沈雁睁大双眼看着这无边的黑暗,泪水还是止不住滚落而下,滚烫的泪在脸颊上冻成了冰。他恍然看到了一袭嫁衣的宛如,在幽冷的汉水之中不断下沉,宛如,你是不是很冷?
司马成业自然是怒不可遏,他将丧女之痛全部归罪到了沈雁的头上。沈雁还未身死,通敌叛国,黎城关前畏罪自杀等罗织的莫须有罪名就已经发往全国,不明真相的幽云百姓都在指责少年将军恩将仇报,一为玷污永宁郡主,害她为保名节含泪自尽。二为欲壑难填,位极人臣却为荣华富贵通敌叛国。所有和他有关联的远亲朋友都不能幸免,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一片哀嚎。
坦白完一切,曾为沈雁副将的右督军在沈雁面前长磕不起:“将军曾数次救属下于危难之中,属下实在是家人被丞相威胁,才被逼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唯有一死以谢将军。”遂在沈雁面前自刎而死。
当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面前,天塌了都不过如此。冷,彻骨的寒冷,这就是他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朝廷,这就是他视之为父恨不得万死以报万一的恩人?可笑,太可笑了!不,是他沈雁太可笑了。
大笑之后,他又开始大哭,如同被拔去利齿尖爪濒死的兽,哽咽哀嚎。他信错了人,害了宛如,害了朋友,害了跟着他的那三千将士……
苍野之下,他仰天长啸,他没有力量与这不公的世道抗争,他只能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