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在西川月报上看着颜鲁公的奉命帖,”有人道,“忠烈啊!”
宛如当日那箭正中杨炎的眉心。
“你的脖子怎么了?”
时旭东一怔,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青折?”
“到底是奉的谁的命,难道是陛下下令吗?”先前那人提高声音,“陛下英明神武,断不会不知鲁公高义,让他去送命!难道不是你欺上瞒下、断绝内外,让朝廷失一重臣吗!”
他蹲下来,和小女孩平视,指着她怀里的猫:“它来找你了?”
“杨相晚上会来找你的!”
“欺上瞒下!”
这样敷衍塞责,周围人都不满起来,不知是谁忽然大声说了句:“颜鲁公也是奉命,如今该在许州了罢!”
时旭东绕过屏风,轻手轻脚地把花种放在案桌上,拉开一点帷帐。
他提着花种回了他们的小家,月亮已经挂在了天边,院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他只能搂住他,摸着他的头发,不住亲着他的脸颊头发:“青折。没事了,是我。”
他闷闷地说:“你找他有事?”
人群静了一瞬间。
卢杞听着一个头两个大,含混敷衍道:“如今前线战事吃紧……各位,各位……长安丞只是奉命借钱,兵罢便还……”
只是昨天老婆要他买的花苗……
可惜刘晏被杨炎诬杀,刘晏可是个能来钱的……
小姑娘不知道花种是什么,噔噔噔跑回去问大人,又带着自家大人出来。
人群复又喧哗起来,又纷纷投掷起东西来,宛如雨幕一般向着卢杞砸去。
时旭东一怔。
“被猫抓的。”时旭东听了脚步,说。
时旭东从人群中挤出来,又去东西市各逛了一圈,果然萧条冷清,应该是不堪忍受过重税赋,相约罢市。
明显是唐话不好,直接说了“你的主人”这种话。
面对病弱的爱人,他却什么有用的事都做不了,这让他的强大都变成了一种笑话。
卢杞被砸得晕头转向,抱着头连滚带爬爬上车架:“快走,回府,快!”
一只难搞的猫猫。
“啪”的一声,一颗柿子不知从何处飞来,正中卢杞眉心。
卢杞见势不妙,想要逃跑,但已经晚了,逐渐愤怒起来的人群喧哗拥挤着向他涌来,居然还有人用东西砸他!
他现在站的位置,也和那日杨炎车架位置大差不差。
“够了!够了!”卢杞顶着一头碎屑,高声嘶喊,“你们这些,乱民!愚民!”
青折的情况逐渐稳定,也从那个不为他所知的噩梦中清醒过来,似乎还有些怔忡,直直看着前面。
时旭东松了口气,说:“是我,你刚刚在做噩梦。”
“小人!”
“有的有的,”胡商满脸堆笑,唐话也不大标准,“我们带了很多种子来。”
讨好皇帝是他立身的根本,陛下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所以打仗的钱是绝不能断的。
沈青折蜷缩着,抱着手臂,不安地细小地挣动着,不知道梦见了多可怕的场景。
他仍旧以为是在梦中,沉浸在可怖阴影里,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好!”
“青折……”
青折可能已经睡着了。
帝执意削藩,这场仗从去年打到今年,钱财税赋接近枯竭,只能另征新税,也就是这间架税和除陌钱……
柔克珊娜抱着只乌云踏雪,晃着一头小辫从货栈里跑出来,用不标准的唐话问。
因为罢市,没有什么生意,这位胡商对突然找上门的买卖无比热情。
“是呀,它好乖哦,不抓人,”柔克珊娜满脸都是笑,又问,“你的主人呢?”
不知道谁先开了这个坏头,顿时各种物件噼里啪啦往他身上砸来,有香囊、瓦砾、石块,甚至掰碎的胡饼。
对,他脖子上昨天还被沈青折抓了几道。失控的时候做得太用力了,被青折报复一样抓的。
若是今天他大手一挥停了,那钱从哪儿来?变出来吗?陛下责问该如何办?
时旭东也不认识什么种子,他万能的老婆可能是懂的,只是大略看了看,各买了一点,准备回去种着看看。
时旭东的心都快被揉碎了,又酸又涩,探过来身子亲他的额头眉心,还有他被泪水打湿的眼睫,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时旭东没有回答,只问:“你们卖不卖花种?”
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他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努力几次才睁开眼,朦朦胧胧一片,眨眼几次,才看清眼前人。
柿子被砸得汁水四溅,艳红果肉混着汁水,顺着他的眉心缓缓滑下。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一片,随即有人响应起来。
“没有,”柔克珊娜把猫往上抱了抱,“可是他好好看哦,我可以再见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