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纠结到第二天早上,没注意的时候,那只来蹭床睡的猫跑走了,估计是又去找哪个姑娘骗吃骗喝。
他顶着眼下明显的青黑,和时旭东去马厩,准备出门。
一边走,一边想,按照时旭东的德性,只要是他的东西就要收藏起来。就跟狗在院子里刨坑,把心爱的骨头藏好一样。
也不是不可能……用他的照片当屏保。
他从后面拽了一下时小狗的躞蹀:“我当时为什么会觉得你正人君子?”
时旭东正在套辔头,叫他拽得后仰,勉强稳住身形。
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了。
时旭东想了想:“情人眼里出西施。”
“脸大。”
“沈老师脸小,”时旭东一本正经地说,“衬得学生脸大。”
背后传来几声笑,沈青折揽住他的肩膀,往他背上跳。时旭东抄住他的腿弯,稳稳背起来。
“稳重点,节度使。”
“你也稳重点。”沈青折说,“时都头。”
他挨着时旭东的耳后说话,热气喷洒,叫他耳后到脖颈都红了起来。
背上的人又轻了一些,他背着轻轻松松,就想到青折中箭之后昏迷了这么多天,遭了这么多罪……
“干完这票就放假吧。”
沈青折直笑:“说得好像去做坏事。”
但确实不算是好事。
他们准备去绑架颜真卿。
在卢杞的撺掇下,颜真卿被加了个“淮西宣慰问”,不日启程,前往许州宣慰李希烈,以期不费一兵一卒消弭战事。
卢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想要除去自己的眼中钉。
但是这项命令归根结底仍旧是出自德宗李括。
德宗的想法,沈青折不敢苟同,但从某种角度可以理解。人在面对事情的时候,会先采取自己主观上最小的保守行为。所以很多时候,并不是昏庸,而只是保守。
当然,必须先见面叙上一叙。若是颜鲁公能被说得回心转意,他必然会用自己能调动的一切资源护住老爷子。
顺便讹一幅字什么的。
若是说不通……那便绑回剑南西川。
把老爷子捧在手心供养,让这位一辈子劳心劳力的老臣在成都安享天年。
当然,有空给他写两幅字就更好了。
听到沈青折的计划,时旭东立刻想到了自己绑卢杞的事情。
要不怎么说是两口子呢,解决问题的思路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简单粗暴。
“总觉得不会太顺利,”沈青折在他肩膀上蹭着,猫一样,毛茸茸的,“我和长安犯冲。”
“迷信。”
沈青折又是笑:“就迷信一下。”
时旭东顿了顿,说:“回去之后,我们去建元寺求个符吧。觉慧大师……”
“说谁迷信的来着?”
“我迷信。”
沈青折直笑,听见时旭东说:“我上辈子,还真诚地相信过鬼神的存在。”
不然他的人生,仿佛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有一次他似乎看见了沈青折的虚影,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桌子上的照片也像被人动过。自己离开的空隙,没有人进过他的办公室。
心理医生说是他Jing神压力太大,形成了幻觉。
时旭东面上听进去了,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但午夜梦回,他总会想,青折是不是回来看过自己?
他会对自己说什么?
颜真卿似乎毫不意外沈青折的到来,倒是沈青折,看着这位满面沧桑的老人,怔然许久。
面色平和,但由内而外透着气势,叫沈青折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背,谨慎以待。
见了礼,沈青折与他相对坐下,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青折心意,我已知晓了。”颜真卿开口道,“此乃君命,如何避之?”
沈青折愈发意外。在这位老人面前,自己的意图与心思恐怕藏都藏不住。
他思索片刻:“既如此,某想劝鲁公少留几日,等待转圜之机。鲁公乃三朝重臣,世代忠烈,陛下如今受jian人蒙蔽,想必过几日,定会回心转意——”
“是你着人绑的卢贼?”
卢贼,就是说卢杞吧?
沈青折茫然,他没有绑过卢杞啊。
束手立在旁边的时旭东心虚地别开脸。
沈青折努力回想,他这么些天一直昏着,醒了就在跟时旭东……嗯,拉拉扯扯没羞没臊。
难道是睡梦里心有不甘,大喊“卢杞害我”,然后时小狗帮他报仇去了?
他只能说:“某当日中箭落马,昏迷日久,不知外界又发生了何事?还请鲁公解惑。”
颜真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昨日卢侍郎叫人扒了衣服,扔在宅院门口,说是后宅妒妇所为……”
沈青折听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