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箭的尾翎在风中微颤着,穿过刀兵与长槊的冷光,在嘶喊与痛呼之中,箭簇相撞的声音很轻。
唐制的箭显然比吐蕃的稍强一些,在相撞之后未曾直直坠落,而是偏移了方向,斜向下而去,坠落的途中,便碰到了旁边马匹马鞍的边缘,弹射落下。
还没有彻底落到地上,黎逢春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战场情势瞬息万变,就仿佛天上的风云一般,天光逐渐晦暗,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云,遮住烈阳,或许是从高原跋涉而来,堆积到了成都上方。
沈青折看了一眼天色,又将注意力放回到战场上。
“吐蕃人的马是从哪里来的?”
谢安思索着:“大概……是从河套而来。”
沈青折发现他与水师的张承照在某种程度上,是截然相反的。谢安聪明,但凡事爱说个模棱两可,张承照认真,但往往喜欢钻进牛角尖。
他指着那面红色貔貅戏日旗——也就是云尚结赞的帅旗问道:“这个距离,是不是当日发箭的距离?”
谢安一怔,随即道:“大概……”
沈青折点头:“云尚结赞确实是谨慎。”
谢安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说,只是揪心着战局。城墙上视野开阔,然而现在只能看到一片混乱,两军几乎交织到了一起,混战为一团。
崔宁在重步方阵杀了数个来回,然而吐蕃两翼的重步兵却延展开来,有往内合拢的趋势,也就是说——将要把重新冲入方阵中的崔宁一众包围!
再往远处看,则是泱泱的民夫队伍,拉着各种攻城器械,俨然是要逐渐就位了。
几个回合冲下来,饶是膂力过人的崔宁也有些不支。
崔宁看了眼自己身侧,跟上来的是时姓兄弟,面色依旧是沉肃的,也微微喘着,汗顺着脸侧滑下,手将缰绳一拽,拉着辔头让喷着响鼻的骏马回身。
时旭东并不多言,只四下一看,说道:“要撤了。”
马上的视野是要比步兵高的,因而能清楚地看清形势。
吐蕃步兵围势已成,如再入阵中,便如泥牛入海——就如现在被围在阵中团团不得出的几骑人马。
崔宁咬牙:“时兄弟,你所言不错,然而……”
话音未落,竟是又一次催动马匹,奋蹄向前。其后约剩了七成的骑兵毫不犹豫,也紧跟向前,再度迎向吐蕃的刀盾。
时旭东一怔,策马赶上,只听前方传来崔宁大声呼喊:“时兄弟!让某再见识一下你的箭术——射旗!”
那个旗字几乎是嘶吼出声。
时旭东已然抽出硬弓,在高速移动的马匹上崩紧弓弦。
风向,阳光,喊杀声中马蹄扬起的尘土。
一切Jing妙的计算、Jing心选择角度的方法,在这一次张弓之中都被摒弃了,时旭东几乎是凭着本能——搭箭、瞄准、射击。
于混战的人马之中,一支穿云之箭冲向帅旗。
巨大的冲力与惯性带着箭矢,猛然楔入旗杆,直直将那展红色貔貅戏日旗拦腰射断——
前面传来崔宁的朗声大笑,随即高喊:“主帅已亡!”
将旗一倒,云尚结赞愕然回首,便听得遥遥传来宣告他死亡的高喊。
离得更近的时旭东:“……?”
还是用吐蕃语喊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吐蕃人明显动摇慌乱,吐蕃军队固然不以将领的个人魅力为成军基础,但这是临战之际,战时是需要一个领袖、一面旗帜的。
加之战场混乱,步兵视野受限,连那些本该控制住军列的吐蕃如本们也都不禁动摇。
时旭东张了张嘴,随即闭上,只是略压低身体随崔宁前冲。
趁着吐蕃阵列心神摇晃之际,这队Jing锐骑兵再一次凿穿方阵,用冲势卷着那落单的两三骑人马,汇入到战场另一侧的黎逢春部。
这一次的穿凿,骑兵已是强弩之末,人马俱疲,但造成的效果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成功。
长刀与马槊使得步兵阵列进一步的动摇和涣散,甚至有丢盔卸甲跑出阵列之人,跑动之间,腰间挂着的唐军头颅滚到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又叫后面跟着跑走的人一脚踢远。
直到汇入本部,时旭东还在在想——老婆好像一直觉得崔宁是个二愣子来着……玩心理战术玩得这样好,哪里愣?
这是一个连锁反应,溃逃的人越来越多,帅旗周围能看清具体情况的军士还好,离得越远,越是心神晃动,逃之不及。如本们声嘶力竭地呼喝、甚至挥舞长鞭想要驱赶他们回到战场,但有些如本干脆带着一个方阵跑路。
从上方看,就像是以倒塌的帅旗为圆心,往西扩散的圆一般。
但是这样的态势没有持续多久,也不可能持续多久,云尚结赞Yin沉着脸,竟是掏出了一个木质的——喇叭?
随着传令层层下达,军阵逐渐止住溃散的架势,重新归拢收编。
城墙上的激进粉头谢安指着喇叭,义愤填膺:“他、他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