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足够吐蕃大营落成,也足够成都一众做出种种布置和尝试。
城内北部的武担山成了练兵与实验各种器械的绝佳场所,说是山,也不过是土丘,山上的树木被不断砍伐运送制成柴火,生死存亡之际,一时无暇顾及水土保持的问题。府库中的碳也被沉入了摩诃湖底储存起来,一是为了防止煤场起火,二则是为了以备冬日。还有炮车的改制、土丸、石弹的制备。
不是没有考虑过火药,事实上沈青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火药。如果能够在冷兵器时代拿出这种强到超模的军事武器,沈青折觉得自己能打到吐蕃的王都逻娑城。
一硝二磺三木炭,这样的配比公式也很简单——但是硝石的量不足,纯度也不够。
沈青折对成都的矿藏一清二楚,附近有储量丰富的硝石矿,芒硝,和火硝的化学成分大相径庭。
还有便是水泥,现在是有实力做水泥的。石灰和黏土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放在窑中煅烧,磨成细末、再搅拌均匀,差不多能达到十八世纪左右的水平。
说起来简单,但是临战之时哪里都要用人,人力根本不够。先前已经逃走了许多小有资产的富户,连带着许多家仆,如今在城内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万户,也就是四十万人的城市水平。
即使硬着头皮弄出了初级流水线,以减少劳动力浪费;并鼓动能动弹的人、无拘男女老幼都出来动弹动弹——仍然无法满足劳动力缺口。
并且混凝土的强度也不如想象中那样强,还有开裂和硬度不足的风险。
于是只能用基础水泥配合沙子和鹅卵石,将四角的城墙和羊马墙先加固了一番。
这五日期间,吐蕃也派了小股重骑侵扰,或是遣民夫填壕、试探性的战斗和城外小规模冲突连绵不断,甚至在昨日雨夜,一辆吐蕃鹅车在西北角打了个缺口,搭上了城墙。
前方是不断的冲突,可以被成都视为大后方的汉、彭、简三州中,唯有彭州态度最为积极,甚至彭州刺史李持借着水道,运来了一批粮。
李持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运粮的船因为种种想得到想不到的原因,翻了一艘,叫吐蕃人扣了一艘,险险抵达成都的只剩下两艘船,载着两千石粮食——这也算是连日来最好的消息了。
“郫江与检江的水位降了,”黎逢春说着,“大概是吐蕃在上游做了截断。”
沈青折点点头,将炭笔束到腰间躞蹀的绊扣里,去看天色。
昨夜的细雨了无痕迹,秋日的天空高且远,只寥寥飘着几朵云,远处是山峦叠嶂,沈青折大概估了个方位:“那边便是维州吧?”
黎逢春跟着去看:“大概是那个方向。”
“不知谢安是维州哪里?通化吗……”沈青折说着说着,忽然看见远处起了一线烟尘。
“大约千骑左右?”沈青折看着,“比上次的阵仗要大上许多。”
黎逢春的手搭上了女墙的墙头,神色肃穆:“沈郎,奇谋机巧已经到此为止了。”
“我明白。”
他戴上兜鍪,拱手一礼,不再多言。便是挽着长槊下了城墙。
开门迎战。
到了这个时刻,对于战局和走势能够起决定性影响的,就只剩下把手里的牌在合适的时候打出去。
必须出城迎战,天下没有守城而不出城的道理。
若是小城尚可固守待援,但对于成都——对于吐蕃视为东府的成都、剑南西川的都府成都——这样一座大城,一但四面被围,守军便会左支右绌,且因为信息传递速度,四面城墙往往会陷入各自为政的困境,被攻陷只是时间问题。
再者,现在城内独当一面的将领太少,崔宁资历太浅,时旭东占着晚出生一千多年的眼界优势,却并非当地将官,不能服众。
只有黎逢春,只能是黎逢春。
要趁着云尚结赞还未形成完全的包围之势,给予迎头痛击。
女墙之间已经挂上了粗制麻绳编织的网子,沈青折透过孔隙去看城下。
他的视线落到骑兵阵中一人,正巧对方抬头,望向自己这个方向。
时旭东是看不见自己的。
他垂了垂眼,衣袖里,手臂上的金钏散发着沁人的凉意。昨晚时旭东又赖在自己屋内不走,还非要把钏环扣在他的手臂上。
就像是,盘绕着握住他的手臂一样。
但时旭东的手是温暖的,金钏却很冷。
沈青折正在怔怔出神,谢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郎,”他搭手道,“四门已闭。”
秋日的太阳平等地照在战场上的每个人身上。羊马墙外,军阵迅速集结,中间黄旗高举而起,接着便是代表南方的赤旗、西方白旗,北方皂旗,东方碧旗。
安史之乱后,唐朝军服一改武德年间的浮夸作风,更为实用,如今清一色的明光铠,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
战场是沉默的,也是震耳欲聋的,千骑一同冲锋的阵势叫大地隆隆作响,铁骑卷着烟尘,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