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苏家之于陵都,之于大陈,犹扁舟之于浪chao,大浪之下,焉有回旋之地。
而苏裕之所以想跳出这个「包办婚姻」圈子,一方面是因为他骨子里渴望自由的天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那个「闲酣醉眠云野鹤」的曹先生曹彦秋对他的影响。
曹彦秋青年时便因才学而名满天下,他写的《酒客仙》《坐云观》《烟萝重》等作品,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依然是各大书店卖得最红火的书籍,就连草莽之地的渔耕之家也会买几本回去收藏收藏。
那时承庆帝还想请曹彦秋入朝为官,曹彦秋倒是真的进了皇宫,不过他喝了一坛宫内珍藏百年的好酒后,就说了一句「做官非我愿,盼醉酒衣巷」,醺醺然地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差点在门槛处摔了一跤,承庆帝见状哭笑不得,也不勉强,派人将曹彦秋送回去。
从此,曹彦秋便多了个「闲酣醉眠云野鹤」的称呼,他听说之后还洋洋得意,取其中两字「醉鹤」,自称「醉鹤居士」。
以曹彦秋的才名,有很多富贵人家也想请曹彦秋去教他们的孩儿,但都被他婉拒了。
而他之所以会教苏裕,一是因为苏玺寄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当年苏玺寄怕苏裕怕生。
二是想找个好老师来教他,便想试试能不能请自己这位老朋友去教苏裕。
曹彦秋思考片刻,答应了苏玺寄,先去看看苏裕,再决定教不教,他只在苏裕房间的窗子外看了两眼,就觉得要教,一定要教,甚至连苏裕以后应该称「酣云」都想好了,可惜人家没要他的破名字。
原来,缘分有时候就是用巧一个字就可以来概括的。曹彦秋赶走碍手碍脚的苏玺寄,要自己一个人去「偷窥」的时候,便看见房里面只有六岁的小苏裕闲着无聊,就把前几天贪玩从酒窖里搬回来的一小瓶酒从床底拿了出来,想试试是什么滋味,结果一打开喝了一口就醉了。
曹彦秋喝遍天下好酒,一闻苏裕打开的这瓶酒的味道,就知道是酒中上品,又看苏裕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藏好酒了,顿生知己之感。
他还想着,以后一边上课一边有小苏裕陪着喝酒,真是人间快事啊,就赶紧去找苏玺寄拍着胸口答应了,苏玺寄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似乎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
后来曹彦秋教了小苏裕之后,才发现那是他第一次偷酒喝,也不怎么喜欢喝酒。
恐怕是苏玺寄和苏裕二人合起来骗他,或者是苏玺寄先骗了小苏裕再骗他,不管是哪种,曹彦秋终于发现自己上了贼船了,可是木已成舟,也就罢了,何况苏裕的脾性还真是很对他的胃口,他想着多个便宜学生也好,以后喝醉了不怕没人将他扛回去,便乐滋滋地继续教苏裕。
苏裕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对亲近的人和对不亲近的人要分两个做派。
在外面,他是被其他人都拍着肩膀说少年老成的小孩,长大了肯定更加了不起,苏裕就端端正正地向他们鞠躬道谢,一幅大人做派,除了外表,言谈举止还真难看出来这是个小孩子。
在家里的时候,苏裕就比较随性了,他小时候比较野,去酒窖偷酒都是小事。
苏裕还曾经揪着苏盛的胡子编辫子,苏盛想瞪着眼说不要胡闹的时候,苏裕就用大大圆圆的清澈眼眸眨巴眨巴地看着爷爷,苏盛只好心软地随他去了。
苏裕到现在长大了也还像小时候也一样,在外头,谁见了都认为他是温文尔雅长身玉立翩翩佳公子,「昆山玉」的美称也因此而来。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翩翩公子还是翩翩公子,只不过是一个脸皮比较厚的翩翩公子罢了。
苏裕长成现在这般模样,曹彦秋着实「功不可没」,他在苏裕小的时候就开始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地影响苏裕,任任何人从小待在这么不要脸的人身边学习,也不可能不长歪的。
幸而苏裕的母亲裴媛玲珑聪慧,及时发现了小苏裕有从「君子兰」变成「歪斜草」的趋势,但又因为曹彦秋的的确是才高八斗之人,博古通今,裴媛不舍得请走这么一位好先生。
于是裴媛便经常等曹彦秋走了之后,再将苏裕找来,给他讲很多言行谦逊、文质彬彬、高风亮节的君子故事,世家名门的小公子们哪一个不想当顶天立地的英雄,又哪一个不想当堂堂正正的君子,苏裕也不例外,越听裴媛的讲述,就越心驰神往。
就这样,在先生曹彦秋学富五车的才学和不三不四的品行、以及裴媛锲而不舍的熏陶之下,使得苏裕这个人,成为了前无古人后鲜来者的另类君子。
他没有一些世家子上虚骄恃气的态度,也不像一些只会循规蹈矩的迂腐书生,更没有号寒啼饥的人中很可能养成的偏执Yin暗的性格。
他待陌生人有礼,待长辈亲和,时而对家中人厚脸皮,待朋友真心,待贫贱宽厚;
看重礼仪人lun,却又视对待妇女的三贞九烈于无物;
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市民文学也时常翻阅;
既赞成学而优则仕,亦觉得商而优则仕、农而优则是也未尝不可。
总而言之,苏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