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月将他收入囊中,再一次大摇大摆地从鬼门关走了出去,这次甚至比前一次还要轻松。
在东海里清洗了数遍之后,魄月方才把那树移到银阙宫。
银阙宫正殿后方,天河水澎湃而下,一直流入东海。魄月将那树的元神放出来后,刚接触地面便扎下根去,直直往上生长,巨大的树冠把银阙宫整个屋顶都给罩住了。
4、莲花
◎无色无相观自在◎
魄月把那树安顿好,便不再理会他,鬼门关溜达一圈,早已深感疲惫,遂去天池沐浴。
院子里静悄悄的,静谧无声,只有明月光辉,巨幕一样笼罩下来。
菩提树在院子里静默地站立着,那一场雨,扑灭了地狱之火,也打开了他封尘已久的心识。
在此之前,他只视自己是这茫茫天地间的一粒尘埃,既不想生,也不想死。他习惯了火焰灼烧带来的剧痛,可是当雨水一滴接一滴落在身上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春天的滋味。
菩提树贪婪地注视四周,想要努力看清这个地方。这座宫殿静谧安宁,无甚装饰,只一张石桌,一池含苞待放的莲花。
他在地狱里呆了太久,终于脱离苦海,心神分外舒畅,不自觉地昏昏睡去。
等到魄月沐浴归来,已是半夜时分。他看着那树穹顶一般的树冠,惊讶极了。他记得刚把它带回来时,它还是一副将死的模样,这么一会儿功夫,竟自己恢复了。
自愈力如此强大,果真是个有神的。
不过自从他们从地府归来,那树便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魄月想,莫不是觉得招待不周?
这时,树周围翩翩飞过几只灵蝶,流光溢彩的,忽闪翅膀绕到了魄月的身边,又向远处飞去了。树的顶端,有个白色的影子跃过,似乎是哪个宫人养的猫,雪白的尾巴在树叶间若隐若现。他发现,自己这空荡荡的院落多了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的灵物后,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
难得有这样灵性的时刻,他放下手里的一切,在树干旁边的石台上盘腿坐下,开始打坐。
一时间,物我两忘。
看他坐着一动不动,树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声音清灵动听,似乎尚是少年。
魄月不去瞧他,只说我在入定冥想。
“冥想是什么?”
“冥想就是观自在。”
“为何要观自在?”
就这样,他们一人一树,一直讲这样的车轱辘话,竟然持续了很久。
换成一般人早就不耐烦了,可魄月觉得很有趣,作为一棵树竟然也会“刨根问底”。况且他看上去不像是无理取闹,而是心中真有疑惑。
“你既有这么多想要知道的事,为何不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自己?”菩提树心想,我连我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若哪一日,你想自己去找心中问题的答案了,那才算是真的知道。”
听了这话,那树便不再开口了。
魄月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多少,看来这树虽然能懂人语,但是神识未开,元神混沌一片,也不知何时才能了悟。
本是让你来教化我,如今却成了我教化你,魄月无奈地想,佛祖这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
菩提树把魄月的话听进去了,他开始学会追随魄月的身影,虽然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具体是什么,却想要从魄月身上找到答案。
他每日看着魄月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喝酒,赏花,只是看着,就觉得内心很充实很安宁。他注视着那人的一言一行,看到那人有时安静地在石桌上书写,有时一个人捧着书本大笑,有时对着莲花池自言自语,有时又带着伤回来。
其实他也不是用眼睛看,而是靠心识感受这一切,所以他只知道此人会动,是个活物,却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能感受到魄月的心境,因为他发现这座宫殿的气息氛围是随着魄月的心境变化的。
有时乌云密布,有时Yin雨连绵,更多时候是花香四溢,阳光明媚的。
突然有一天,菩提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地狱一般,周围火烧火燎的,似乎整个心脏也跟着燃烧起来,焦灼的很。
发生了什么,那人明明不在院中啊?
菩提树焦躁地到处寻找,书房,前厅,都没有那人的身影,而这时银阙宫上方的天空已经变得又黑又低沉,压地他近乎窒息!
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就在这时,他听到卧房里传来恸哭声,那声音是如此绝望,像是落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
然而菩提树只得这样听着,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竭力地思考着,我该怎么办,那个人很痛苦,好像遇见了让他极为害怕的事!平时就算带着伤回来,他也是笑着的,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菩提树突然就有了一些清醒的觉悟,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他想去亲自看望他,想要去问问他怎么了。
这强烈的念头,让他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