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当初他和路拾萤一起罚抄校规的自习室,平时没有人来。宋敬原站定脚步,在门口等了半晌,然后轻轻敲门。
阮鹤年哭得双眼通红,谈莺莺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后背作为安抚。
宋敬原叹了口气,叫谈莺莺先走。
等到只剩下他和阮鹤年,宋敬原放下书包问:“你哭什么?”
阮鹤年一抽一噎,好半天,宋敬原才搞明白,原来她觉得自责。那天同宋敬原确认了他与路拾萤的恋爱关系后,阮鹤年十分震惊,心里失落之余,又多了一点小女生常有的八卦之心。
她到底没忍住,和闺蜜李梦宛分享了这个“新闻”,当然说出口后她就后悔了,三番五次禁止李梦宛再和别人传播。
李梦宛嘴上答应,转头却和自己的朋友说了。
“听说谁谁……和谁谁谁……你懂吧?对对……没错,我也是听说的!哦,你可不要和别人说啊!”
这样的话一传十十传百,都答应“可不要和别人说”,然后“别人”就一个一个地增加,最后人尽皆知。
阮鹤年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叫毛普凡抓住了把柄。
宋敬原沉默听完,坐在桌子上,垂眼看着自己掌心——他忽然想起路拾萤的手掌。小猫右手的生命线出奇的短,仿佛只小小的一截,就会被拦腰折断似的。
然后宋敬原说:“什么是把柄?我不觉得这是把柄。”
他抬起头:“我喜欢一个人,就因为这个人和我一样也是男生,就有错吗,就是很丢脸的事情吗?我不觉得。六一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他能喜欢我,我很高兴,甚至有些得意——两情相悦的好事,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阮鹤年一怔:“可是……那你为什么要避开他?我以为……”
这几日宋敬原向来绕着路拾萤走,落在阮鹤年眼里,就以为他是害怕那些风言风语。
宋敬原说:“我确实是想过要避嫌,我怕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可我忽然发现,既然我自己都不把那些指责放在眼里,又凭什么自以为是,觉得六一需要我的保护?”
他叹了口气,从书包里翻出一包纸巾,不再和阮鹤年多言:“别哭了。没有事,你别放在心上。”
阮鹤年终于停止抽泣,有些羞赧地接过:“你放心,虽然我以前喜欢六一,但是……你懂我意思吧?”
宋敬原有些无奈:“你也放心,没人能从我手里把他抢走。”
阮鹤年笑笑:“这样啊。”
宋敬原嗯了一声。
之后,阮鹤年的抽泣声逐渐低下去,宋敬原心不在焉地垂着头,心里却已经在想路拾萤了。路拾萤在哪?还在办公室挨骂吗?为了什么要和姓毛的打架?
……路拾萤是个极其护短的小野猫,宋敬原不由弯起嘴角,觉得回去该给小野猫顺顺毛。
他这样沉沉想着,半天没有回神。
直到落日夕阳产生的柔黄光束不断偏移,最终隐于山后,天色昏暗,他抬起头:“你还有事吗?我先送你下……”
却骤然收声。
阮鹤年像一张单薄的白纸,闭眼昏倒在座位上。
她修长的脖子涨红,脸上皮肤却透露出一种呼吸不畅、血ye循环不通的青枯。
宋敬原猛然起身。
从医院回到家中已是七八点钟的事情。他无故晚归,宋山打过来两个电话。见他没接,也不着急,发条短信说看到联系,就放宋敬原去。孩子大了,总是要硬起翅膀离家远去的。
只有白野川坐在蓬山路门口的石阶上等,看到巷口冒出熟悉的人影,悠悠起身。
他嗅到宋敬原身上的消毒水味。
“怎么了?”
师叔神色晦暗。
宋敬原不想说话,憋了一个“没事”,就想绕过白野川。
白野川说:“你沉着一张脸进家门,我不问,你师父也会问的。还是他问你就愿意说?”
宋敬原站住了,回过头来,白野川忽然发现少年人的身形原来如此单薄。
“学校一个女孩先心病犯了,我送她去医院。直接进了抢救室,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宋敬原耸耸肩,故作轻松道。
白野川沉默片刻:“你害怕吗?”
宋敬原低头:“不是。我觉得怨恨。这不公平。”
白野川忽然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生老病死……有什么不公平?”
宋敬原一时哽住了,觉得心头翻涌着强烈的情绪。秋风瑟瑟,吹得他打了一个寒颤,皱眉避开白野川的手,想溜进家门——进门前,记得先硬挤出一个笑容,省得宋山看穿。
可白野川问:“就这一件事?不止吧。”
宋敬原猛地回过头来。
白野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那个小朋友,为什么和人打架?”
“你怎么知道的?”
白野川两只手插进裤兜:“班主任短信发你师父手机上了。正好我看见,好心替你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