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个强大的储存库,后来长大之后我在想,为什么我记不起来前天下午干了什么,或者昨天早上吃了什么,却对那时的记忆那么深。
原来记忆也是有所选择,我之所以会记得这么久远之前的事情,因为深刻,因为刻骨。
小时候的记忆不怎么愉快,而且自己小到无能为力,除了哭,给他添麻烦,什么也不会做。
记忆中我只见哥哥哭过三次,第一次,我哭着闹着不愿睡觉,任性到凌晨两点也不松口,他打了我,其实不过对着屁股拍了两下,却抱着我嚎啕大哭。
他说,花花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说,花花你怎么可能明白。
他说,我不怪你。
他在哭,我也在哭,我是任性的哭,那时候的我太小,不知道他的哭,叫崩溃。
小时候的记忆,除了跟着哥哥一块儿打工,就是往医院跑。
我们时常会因为一首歌,一种味道,想起尘封十几年的旧事,好像一下子又回到牙牙学语的时候。
比如哥哥的摇篮曲,哥哥的睡前小故事,三块钱一瓶的花露水,蝉鸣的树荫,青蛙和蛐蛐的交响乐...这些都是,儿时夏天的味道。
而我小时候的味道,除了这些,还有医院的消毒水味。
起初有记忆的那两年,nainai总是躺在床上的,她卧床不起,让我想到了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我问哥哥,nainai是不是需要王子来救他,哥哥是王子吗,救一下nainai吧。
哥哥看着我,愣了两秒后乐了,乐得直不起腰。
后来我才知道,哥哥不是王子,他只是我的救世主罢了。
渐渐地,我长大了,上幼儿园后,我又有了一个哥哥,这个哥哥沉默寡言,却帅得令人窒息。
他会抚着我的头发,目光里尽是温柔,我知道,尽管爸爸妈妈一生下我就去了另一个很远很美好的世界,我也不曾孤独。
上天赏赐了我两个哥哥,准确说是三个,被爱着的感觉,很美好。
所以我越发任性,使大小姐脾气可劲儿地跟我哥拧,小时候他总让我,现在长大了,他变成了一个顽固的老古板,我们谁也不让谁。
我仍然怀念小时候坐上小板凳的日子,虽然每次坐在上面总是哭得昏天黑地,但泪眼模糊中,永远记得哥哥蹲在我面前,偏着头跟我讲道理的模样,真挚而温柔。
关于我的第三个哥哥,准确说是我的嫂嫂,嘘——这要小声说,小淮哥,洋淮花联盟的二当家。
我上小学的第一年,是我哥认识小淮哥的第一个冬天,那段时间,我常看到哥哥把小淮哥捡回家,就像捡门口的大喵一样,他眨着一双干净的大眼睛,脏兮兮,无家可归。
小野猫虽然可爱,却浑身炸毛,它弓着背,利爪外露,一双警惕的眼睛时刻提防着周围。
后来炸着的毛被我哥一点一点顺下去,小淮哥和我们一起生活,成了花花小家的一员。
那时候我不明白关系这个词的具体类别,就像我喜欢哥哥,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喜欢nainai,她是我敬重的长辈,我们血浓于水,这是亲情。
我喜欢帆哥,他性格温柔对我好,我喜欢邵宁,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是友情。
而我哥和小淮哥的关系,好像和这些都不太一样。
他们时常扭打在一块,吵得脸红脖子粗,但好像不是在打架,没有使劲,而且抱一块了,小淮哥的耳根好红,嘴角咧到了耳根。
我只是觉得奇怪,没有深思,直到一次跟他们去后山玩,那天回来我沉思了很久,没忍住去找了nainai。
我问nainai两个人在什么时候会那样...那样...nainai满脸疑惑,看我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而我也越发急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难以启齿,最后干脆豁出去了,冲着nainai大声道,“就是那样嘴对着嘴...”
nainai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在哪看见的,都说了现在的电视剧未成年...”
“不是电视剧!”我反驳道,“是我哥。”
nainai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既而恢复平静,她带我来到屋里,看着爸爸妈妈的照片,“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那样的花花,必须是爸爸和妈妈的关系才可以。”
“那小淮哥和我哥也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恩爱幸福吗?”
我脱口而出,并不知道这句话的信息量,只记得哥哥说过爸爸妈妈很恩爱,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们很幸福。
nainai在我面前愣了半分钟之久才动了动身子,我突然觉得,她在那一瞬间又老了好多,腰站不直了,行动也更缓慢了。
“那当然了...”老人尾音沙哑浑浊,干涸的双眼也shi润了,她双手颤抖,喃喃着,“你哥啊,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
那以后我就知道了,哥哥和小淮哥,是爸爸妈妈的关系,而且他们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
除了南京竞赛那次,我没有离开过哥哥一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