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都快听腻这一套话术了,或许以前的他会怒不可遏地起身,跟她大吵一架,而现在只是静默着,干手头的事。
苹果削了个头,可以一圈一圈直到结束,这是从前他的短条耐心绝对办不到的事。
耐心增了不少,脾气敛了不少。
有些人,长大只要一瞬。
春末夏初,阳光透过窗子在病床前洒了浅浅一层,少年人一件棉质薄衫,坐在床沿削苹果,阳光打在侧脸上,曾经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如今显出几分棱角分明的帅气。
“你总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们...”叶淮弓着背削苹果,目光专注,“那你为什么不想想,你的性命为什么会威胁到我们?”
苹果削到结尾处也没听到陈芸秋的回音,叶淮以为她又睡着了,抬眼望过去,刚好撞上对方躲闪的目光。
“你总说没有人爱你...”叶淮看着她,“那是因为你从来不会爱别人,妈妈。”
陈芸秋别过脸,一声不吭。
叶淮叹了口气,起身把苹果递给她,陈芸秋还是别着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有理说不出。
“削好了...”叶淮抬手直接怼她脸上了,转身出门。
身后传来陈芸秋的声音。
“哎呀干什么你,弄我一身,还能吃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离◎
匆匆一年,夏去冬又来,夏nainai的身体每况愈下,夏易忙到三次点名不到,英语老师说什么也要给他挂了,直到看到他裸考的六级成绩——680,算了。
nainai严重了,肺部跟着感染,偏瘫又失语,到最后并发症厉害到失禁,夏易成天成夜地守着,小丫头长大了,有时也会替他看着,彼此心中隐隐都有预感。
这一年寒冬腊月,夏易在院子里栽了满园的洛阳花。
那年盛夏暴雨,夫妻二人逝世,那些残花败叶再没被夏易重视过,这么多年也没想着重新栽。
—爸爸的花儿落了,我已不再是小孩子。
林海音老师《城南旧事》里的一句话,一直被夏易刻在床头桌上。
望着想象中的满园春色,春色未近,只怕夏nainai也等不到了。
深冬过去是初春,天气刚刚回暖,一日阳光明媚,街边放了学的小孩嬉笑打闹,空气中充满着朝气与蓬勃的味道,大好年岁,下一代的祖国栋梁,未来的路还很长很远。
而上一代,只得挑个好日子,晒着暖阳,带着微笑与满脸褶子,结束这波荡而静默的一生。
nainai神色清明了,握着夏洛花的手,字字清晰,“花花,你生来是个不幸的孩子,但你从未吃过一点苦,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啊...”夏nainai眼角含泪,双手颤抖,“长兄为父...我不要你以后多想nainai,一定要好好疼你哥...一定要疼你哥...”
小丫头已经泣不成声了,伏在床头,不住地点头。
夏易从外面赶来,看到两个人搂在一起哭成了泪人,整个人傻了。
“易宝儿...”夏nainai唤他。
夏易挪着步子走近,夏nainai握住他的手缓缓摩挲,想象着牙牙学语时牵起男孩小手的感觉。
“我大孙...”夏nainai颤抖着声音,眼泪从干涸的眼角挤出来,难受得打紧,“好孩子...”
“nainai最怕你...不去争,不去想...”
“为自己活一次吧...”夏nainai看着他,眼角皱纹深陷,却掩不住眼中熠熠的亮光,夏易从那里看到了一丝乞求。
“你去...把...”夏nainai提了一口气,已经快说不出话了,还是哽咽着坚持把话说完,“把小淮追回来吧...”
夏易呼吸一滞,震惊从胸腔溢出,身体慢慢变得僵硬。
夏洛花转身,哭着晃夏易,“哥哥去把小淮哥追回来吧...”
夏易愣在原地,思绪飘远,视线变花,耳朵里塞了棉絮,世间万物的声音都显得沉闷而遥远,他看着夏nainai躺在床上,眼底的光从明亮渐渐消失,直至完全没有。
她此生没什么心愿未了,可到最后一刻眉头都是皱着的,嘴里魔怔似的嘟囔,一遍又一遍。
“我宝儿...苦啊...”
天刚开春,洛花未开,雨季先行,Yin沉沉的天气,蒙蒙细雨飘了好些天不见晴。
花花小店铁门紧闭,山脚下清清冷冷,夏易孤身一人坐在路牙石边,香烟的火星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点,四周雾霭缥缈。
烟瘾卷土重来,一根接着一根,几盒见了底,视野里出现一个人影。
来人小腿笔直修长,浅色的大衣坠过膝盖罩在身上。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夏易一怔,抬眼望去,果然,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把这衣服穿得这么好看。
夏易别开脸,送到口边的烟上上下下,犹犹豫豫,最后叹了口气,按在地上掐掉了。
“你在我身上装监控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