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周祺然先生吗?”声音宛如从天边而来。
“我……”周祺然抖着唇,眼泪从眼框滚下,“我不是……我不是……”
周寓敏他们听到有佣人通报门口有军人时,也出来查看。她一出门就看清了军人手里的东西,以及崩溃的周祺然……她霎时间明白了。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周寓敏最不想见到的场景还是发生了。
“儿子。”周寓敏冲上前抱着周祺然。
周祺然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祺然先生,这是江笙畔少将的遗物。遵循他生前的遗愿一部分交给您,一部分交给他的家人。”那军人说道。
“志愿者的遗体还在交接当中。”
“之后会统一葬在烈士陵园。”
“希望您能节哀。”
……
心一点点沉下去,切开又揉碎,沉入无底的深渊。他脑子失灵了,混沌一片,耳朵在耳鸣。世界轰然倒塌,眼前的景色被泪水模糊。极度的悲伤涌上心头。
三个人军人是怎么走的,周祺然不记得了,他木讷地坐着,旁边放着刚才送来的盒子。
周祺然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不会哭也不会笑了。
周寓敏想把盒子放在祭拜祖先的灵堂,刚抬手,周祺然像触发了什么开关,抢过去死命护在怀里,疯了似地吼道:“别动他!”
“妈妈不动,妈妈不动他。”见到他这样,周寓敏也哭了,抱着他,渴望能给他一点点温暖,“然然,妈妈不动他。”
依赖着母亲的怀抱,周祺然从心里升上来的苦又一点点化开。他由小声变为大声地哭了,仿佛要把自己这三年的痛苦哭出来。
每一天,他都好累,好挣扎。唯一期望的就是江笙畔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可是三年的痛苦等待却换来一个冷冰冰又充满荣誉的盒子。
无期的等待变为绝望。
死了,他死了。
江笙畔真的永远离开了他……
周祺然哭得撕心裂肺,他真的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这样把他独自一个人丢在世上,他该怎么活剩下的几十年?
仿佛有所感应,一场来迟的秋雨,笼罩着南城。
那天之后,周祺然病了,整天发烧。明明小时候身体就好,连感冒都不怎么得,现在显得所此薄弱。面色白得如一层纸,高烧不退。
吃药不见好转,吃东西也吃完就吐。身体rou眼可见的消瘦。
医生来来往往,周祺然却再也没好转起来。
周寓敏每天都照顾着周祺然,谢星遥则是完全交给了谢远在带。谢远这个男人很体贴,找了中医西医各种医生过来给周祺然调理看病,没有丝毫怨言地打掉着泽瑞乘以及家里的事。
周祺然这两年都太累了,拼了命地工作,加上这次沉重的打击,整个人就垮掉了。
周寓敏能扛得住压力,面对这样的状况她知道自己哭也无济于事,于是只得边照顾周祺然边给他聊聊天。希望他能哪天振作起来。
打击太过重大,周祺然生病后,也再也没开口说过话。
直到某天,周公馆收到了一封来自临城的信,收件人是周祺然。
周寓敏见到信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想到周祺然的状态看什么都看不进,于是她把信拆开来看。
这是信开头写着“致小然”。纸张泛黄,笔记也有些年代。字看起来像小孩儿的字,歪歪扭扭不成字体。
周寓敏目光却凝在了信的落款上。
落款人:江笙畔。
第四十四章
听到江笙畔的名字时,周祺然眼珠动了动,渐渐有了一层光亮。
周寓敏把信封放在他手心上,示意他看一看。
周祺然把信封慢慢地打开,里面是张很小的纸片,纸张摸起来粗糙又扎手。一看就是很多年前写的。
不知道江笙畔用的什么笔,字迹一点儿也不清楚。而且这字真的很丑,夹杂着错字,以及扭来扭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独创的字。
也不怪他,那时候的江笙畔没上过学堂,也不认字,要写信就得一个字一个字学。
小然,江笙畔在信里是这么偷偷称呼他的。这个然字写得格外工整。
从信中依稀看到江笙畔刚参军那会儿很紧张,他担心自己做错事。然后他又想知道周祺然此刻在哪儿,是不是因为他不告而别,所以在生他的气。他思念小然,每天都除了训练就是偷空思念小然。他想变得更厉害,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反对他们在一起了。
他说:“我的人生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十七年而已,然而和你一起的短暂时光却足够我一生去体会。”
絮絮叨叨地写满了一整张小纸片,乍眼看去都没有想看的欲望。周祺然边看边笑。
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涌出来。
江笙畔曾说,他给他写过信,只是不知道寄到哪里去,于是就都寄给了杨溪。等到若是他牺牲了就让杨溪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