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
他似乎对自己早上醒来怀里抱着颗头这件事毫无压力,不需要适应,在枕头上翻了个身,把他捧到面前来。
“也许我应该给你一个早安吻——不过你看起来很憔悴。”
“您不能指望一颗头有什么好气色,”Fingolfin回答,并且打了个哈欠,“何况我昨晚被迫听了一夜您的心跳,那声音让人失眠。现在请不要跟我说话,我需要补觉。”
Feanor当真把他一个头丢在枕头上,起身去梳洗。梳洗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事情,于是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等他把Fingolfin捧到桌子上,这颗头愤怒地说:“哪怕我只剩下一节颈椎,我也要自己蹦着走!”
“可惜你一节颈椎都没留下。”Feanor用一把银梳子替他梳头发,那些乌黑的头发铺开在镜子一样明亮的桃心木桌面上,如同静止的水,“就算留下一节颈椎,它也没办法让你蹦着走。”
Fingolfin用愤怒的眼神瞪他。他整理了一下头颅额前的黑发,从一旁拿起一个银质头环替他戴上。冰凉的金属压在眉心,Fingolfin本能地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您给我戴了什么?”
“就是个头环。”Feanor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回答。
“给我镜子。”Fingolfin要求。
Feanor抱着手臂笑盈盈地看他。
“我不知道一位男性也需要镜子这种东西。”他慢吞吞地说,“反正我是没有——你自己去水盆旁边照照吧。”
“带我去水盆旁边。”Fingolfin再次要求。这次Feanor毫无心肝地大笑出声。
“就算只是一颗头,你也是有尊严的。”他模仿着Fingolfin的语调说,“请你自己去寻找水盆吧,现在我要失陪了。”
他披上了自己的斗篷。“您要——”Fingolfin还没说完话,就被一块柔软的布料裹了起来。Feanor把他放进了斗篷的兜帽里,外面以长发覆盖。
Fingolfin躺在兜帽里,轻声说:“不透气,不透光,透水不?”
“你在唱什么古怪的歌,”Feanor取笑他,同时穿过回廊,走进了难得一见的灿烂阳光中,“非常难听。等会儿不要让我听到。”
会议散后Maglor赶上了红头发的兄长。Maedhros对他微笑。
“你看上去神情恍惚。”Maglor关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Maitimo?”
“我想是因为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有些幻听。”Maedhros温和地回答,“我总觉得父亲身边还有谁在说话。”
Maglor在会议桌上的距离比较远,因此他只是拍了拍兄长的肩膀。他们结伴走远了。
就如同他们在讨论会议室里的奇怪事情一样,会议室里的谈话是关于他们的。
“Maitimo做得很好。”Feanor这样说。Fingolfin已经被他从兜帽里放了出来,安静地待在地图上,旁边是起伏的沙盘。
“他一直做得很好。”Fingolfin实事求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答。
Feanor笑了笑,笑容里带着骄傲的意味。他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拨弄着细沙,同时说:“你也做得不错。”
“谢谢。”Fingolfin也笑了笑,“不过您的夸奖应该对Maitimo当面说,而我在很早之前就不需要别人来夸奖了。”
“是啊,”Feanor用微微讽刺的笑容对着他,“所以你把自己弄得这么惨。”
“也许在你们眼里是很惨。”Fingolfin针锋相对地回答,神色坦然,“不过我知道正好相反。”
“你凭什么这样说呢?”Feanor侧过头问,漆黑的头发垂落下来。Fingolfin微微一笑。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并且求仁得仁。”
Feanor向他看了一会儿,生硬地说:“你看上去非常为此自豪。”
“没错。”Fingolfin斩钉截铁地说了肯定句。
“我不理解这有什么可自豪的。”Feanor在他身边坐下来,仍旧用一只手拨弄着细沙,神情中的讽刺意味聚集起来,“最后你仍然像这样落魄。”
Fingolfin实在没有忍住自己的嘲讽笑容:“您觉得这是落魄?或者您觉得——”他突然抿住嘴唇不再说下去,同时调转眼睛望着旁边的沙盘,以微笑表明终结争论的态度。
Feanor伸手把他扳向自己,铁灰眼睛燃烧着火光:“你想说什么?”
他毫不怀疑假如Fingolfin还可以做到,此时一定已经低下头去。在他的手指之下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冷得像是新雪,Fingolfin轻声回答:“不,我并不想说什么。”
一个难堪的沉默降临在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