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纪,456年。这是回答。
他感到困惑了。
“太阳?那是什么?”
新来者微微动弹,举起了手。在黑暗中无法辨清确切方位,那只手先是落在了他的一侧脸颊上,然后才触碰到了他的尖耳骨。这个动作扯动了受伤的胸腔,使他呛咳着吐出血沫,于是他把置于自己嘴唇上的手推开了。这一轮承痛的挣扎过去之后,他才得以喘息着,在他的掌心中用手指写道:世界的光源。
他的体力不足以支持任何动作消耗。在黑暗中他感到愤怒,握住了那只手。
“愚蠢!”他忍不住扬起声音训斥,“这种时候还需要什么尊严吗?想办法活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指尖下的嘴唇抿紧了,那应该是一个笑容。对方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论,而当他触到温热的血时才突然意识到,也许他仅仅是不想弄脏他的手。想到这一点,他移动手指,果然对方散乱的发辫是古老的样式。
“等你好起来,也许你可以同我说说故事。”他的声音低了,“假如你愿意,就把那视为报答。现在你最好安静休养。”
他的指尖上得到了一个表示感激的轻吻,同时对方回答:
好。
这显然是极限了,在说出这个字以后他就再次失去意识,陷入昏睡中了。在他们头顶上,大地再次震撼起来。过了一些时候,看守他们的半兽人叮叮当当地摆弄着铁门的枷锁,发出粗野的询问:“他醒了吗?”
回答如同往常一样冷漠:“不知道。”
“那你在和谁说话?”门外的野兽咆哮着问。
“自言自语。”他厌烦地回答,“像以前那样。”
“你们Jing灵不是恢复得快,”那个野兽还在絮絮叨叨,“上头说他会尤其快。怎么还没醒?”
他在黑暗中仰起了下颌,厉声回答:“你可以向你主子请求亲自体验,在那之后就知道了!”
半兽人因为他描述的场景而在铁门外瑟缩了一下。
“上头说了,他死了就拿去喂狼,活过来就拖出去砍头。”
即使看不见,他的瞳孔也缩紧了。
“要是你敢,”他轻声细语地告诉看守,“你就进来亲自看看他醒了没有。”
半兽人在门外发出一声肮脏的咒骂,还是离开了。他退到伤者身旁去探视他,却发现对方拒绝受到任何触碰,无论他怎样安抚都无济于事,好在那些聊胜于无的抵抗算不上抵抗。
他在颤抖。被他拥抱住的身躯似乎应着地面的震动而颤抖。从干枯的嘴唇间吐出无声的破碎语句,似乎是相当老式的昆雅语,但太凌乱了,完全没有意义。仅有的一个可以辨别的词是“请”,它反复出现,每一次出现都在挣扎的顶点,伴随着唇角溢出的血。看起来在他所不能达到的Jing神世界里,有个虚幻的形象正在折磨着这个灵魂。他不得不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安抚。
“没关系——现在你是安全的。——醒醒。”
不太有用。失血导致的体力流失令rou体脆弱的同时也令Jing神失去支撑。那些呓语必须制止,以免折损的肋骨伤及心脏,也避免更多的血ye流失。他低下头,把一口水哺喂到依旧试图发声的喉咙里,迫使他吞下去。
咽下几口水之后,颤抖逐渐抑制了。对方安静地枕在他膝上,发出细微而不平稳的呼吸声。Jing灵的呼吸通常是无声的,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他还是在承受痛苦。他尽可能轻柔地用手指梳开了对方被血凝结的长发,并且不时低头吻一吻他的眉心。这样的抚慰倒显得有效果,黑暗当中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当他把手按在对方胸口试探心跳时,那颗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平稳和有力。半兽人至少有句话说对了,他的确恢复得尤其快。看守再次扔进来食物后,他放在对方胸口上的手指被轻轻握了握。
又一次危险被他熬过去了。在看守过来试探时,他们就有志一同地保持沉默。奇怪的是半兽人并不像之前那样勤于探看他们的情况,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这次醒来后他的Jing神明显好转,甚至可以与他做较长时间的交谈,告诉他很多发生在地面上的事情。尽管对于他想了解的事情他也不太了解,但这位新来的Jing灵有一种莫名其妙与他合拍的、尖锐的幽默感,经他描述的事物总能够建立传神而鲜明的形象,这使他们之间的谈话趣味盎然。他凭借对方的描述在脑海中勾勒出如今的局面,而他们的情感态度也莫名其妙地一致,无论是嘲弄、讽刺还是祝福与眷恋,这常常令他低声发笑,也令对方流露出无声的笑容。
除了大地震颤的时刻,新来者必须忍受某种难以阐明原因的痛苦。当他可以支撑自己走几步的时候,他就在这种时刻隐藏在黑暗里,直到被他找到。
“你简直愚不可及。”他愤怒地指责他,把那个长发的头颅安放在自己膝头,因为想象中的场景不寒而栗,一句在黑暗中寻找时就翻涌在胸中的话脱口而出,“你可能会死在角落里,而直到你凉透了我才发觉!”
是的,没错。关于对方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这件事的恐惧在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