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很抱歉,”西里斯想控制自己不要发抖,“如果要在死和结合里选一个的话我肯定会选结合的不是吗?但是他妈的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我该有其他选择的,你明白吗?我没有选择成为哨兵。”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甚至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管它呢,不论这个向导觉得他是胆小怕死还是在大放厥词,都和他没有关系。胸口有什么东西升上来直冲脑袋,和店里嗡嗡的吵闹搅在一块,搞得他头隐隐作痛。这个时候要是有人说“我也没有”他准会揍扁那人的鼻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他用手指用力梳过头发,隐约听到向导说了一句,“我们都没有。”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首先炸响,碎片割过他的神经,熟悉的痛感顿时在颅顶炸开。他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耳朵像被人塞满了浸了水的棉花,视线模糊成混沌的色块,海水汹涌地飞升快要淹没他。他本能地感到有人在尖叫,也许是他自己。有人紧紧地抱住他,可能是为了不让他伤害其他人,就像詹姆昨天做的一样。詹姆……他在这吗?他在哪呢?他痛苦地想要抓住这根思维的稻草,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 * *
他听到轮椅碾过地板,椅子上坐着一个平民,茶杯盖磕出清脆的声音;旁边站着另一个平民,在烫平衣服,熨斗滋滋作响;更近一点,他听到锅铲碰撞,煤火跳动,有两个人在细声细气地说话;再近一点,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好像一个空白的断层;再近,他听到刀磕在砧板上的声音,桔梗花香不知从哪慢悠悠地飘过来。
西里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声音和陌生的花香。窗帘翕动,沙发围着壁炉,电视搁在一角。他转了转眼睛,确信自己没在做梦,也没来过这个地方。他的感官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他感觉自己可能到了天堂。
看来天堂也有电视和唱片机。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环顾这间小小的起居室,顺着声音摸到厨房,一个系着围裙的天使背对着他在切西红柿。
“你醒了?”天使转过脸来望着他,原来是吉迪翁的秘书,他在酒馆里碰见的向导。看来他的记忆还在。他到底还活着。
“我在哪?”他问。
“我家,”向导回答,“你在阿克顿。”他又转身切菜。
“这是你做的吗?”西里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对。”向导回答,西里斯不知道他有没有理解自己的问题。
“谢谢你,”西里斯回过神来,突然发觉自己蠢得无药可救,“对不起,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莱姆斯·卢平。我倒是知道你的名字。”向导对他笑了一下,西里斯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微笑。
“对不起,我可能之前对你吼了,而且让你处理烂摊子。真的很抱歉。”他嗫嚅着,不自在地挠着头发。
“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去塔里,所以就擅自把你带到这里来了,”莱姆斯又笑了,“喝茶吗?”他开始翻柜子。
一天之内两次进医院相当于是把塔里施舍给他的饭碗直接扔在吉迪翁的脸上。虽然西里斯并不在乎塔生不生气,也可能不在乎吉迪翁生不生气,但他还是由衷地感谢莱姆斯。
“这里很不错,”他倚着门框,落日余晖漏过窗帘的缝隙在餐桌上斜切下一小块亮光。“很安静。”
“对。”莱姆斯打开一个茶罐,“一楼住着一对老夫妇,二楼也是一对,不过年纪稍微轻点。”
“也许我应该搬过来。”西里斯说,食指搓了搓下巴。莱姆斯打开水龙头,一时间没有接话,“当然,如果你觉得安静的环境对你的大脑更有好处的话。”
也许他确实应该搬过来,让他不太稳定的神经少受点刺激。莱姆斯对他脑袋的帮助维持不了多久,毕竟他不是他的向导,而向导素对他的作用更是微乎其微。
和谐的环境被一种新的声音扰乱了秩序。高跟鞋踏进门口,正一步步踩上阶梯。一个哨兵。她到二楼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但仍然稳定地迈上一级级台阶。门用钥匙打开又关上;换鞋的声音;西里斯站直身体,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出现在餐厅门口。
“你好?”她露出一个带着疑惑的微笑。这个哨兵和莱姆斯年纪相仿,她背着一个包,穿着风衣和连衣裙,短头发往两边翘着。
这时候莱姆斯从厨房冒出来,手里还握着菜刀,好像不确定是先应付眼下这局面还是先切完他的西红柿。“嗨亲爱的,呃,这是我的哨兵,玛琳;玛琳,这是——”
“西里斯·布莱克。”他伸出一只手,“我是莱姆斯的朋友。”
女哨兵接过他的手轻巧地握了一下。“你一定是莱姆斯在lun敦的朋友了!”她热情地说。
“没错。我就是他在lun敦的朋友。”
“留下来吃晚饭吧?”她转身进起居室,脱下包和外套,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我们搬过来以后还从来没有客人呢!”
西里斯想问他们是从哪里搬来的,但他现在既然成了莱姆斯的朋友,就不应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