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第二天就又屁颠屁颠开车来并州了,美其名曰来帮搭档查漏补缺协助写报道。
其实庄晏一来,盛时就出院了。还住维也纳,财大气粗的庄公子一摆手,“哥请你住,开发票算你的,回去找梁今报销差旅费。”
金主爸爸掏钱自然要听金主爸爸安排,庄晏果断拒绝盛时开两间房的要求,开了最好的双床房,声称方便监督盛时。“你现在不能吃辣不能吃重口味不能抽烟喝酒。我得24小时看着你。”
盛时有点无奈,“那好吧,不过我大概会写到很晚,要是影响你睡觉了,少爷您多担待。”
一篇六千字上下的深度报道,他一般要连续写八、九个小时。往常,这八、九个小时他不吃饭、不挪窝,如非必要不上厕所,半包烟两杯咖啡,足够熬到交稿。
但庄晏在旁边是另一种光景,不仅没收了他的烟,上午十一点半就出门打包了午饭回来,三菜一汤,按着他的头吃饭,下午两点半又点了下午茶,这孙子给自己点的是珍珠nai茶,给盛时点的是橙汁,常温的;下午六点,又叫了晚餐外卖,强硬地往下按盛时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屏。
“你先吃,我写完就吃,行吗?”盛时无语,“庄老师,你知道写稿中间被别的事打断,半小时之后再想接上思绪和状态有多难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您那破胃金贵得很,不能饿。”庄晏把一次性筷子一掰,“赶紧吃。”
其实这稿他算写得挺快了,毕竟亲自被关进去体验过一把,写起来格外顺畅且有画面感。盛时工作时极其专注,他坐在酒店的办公桌前,身板挺直微微前倾,一条腿盘起来压在椅子上,另一条腿放松伸展,踩在地毯上的脚白皙光洁,脚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饭后庄晏有些食困,懒懒地歪在床上刷手机。突然来了句,“电视台龙哥想跟你约个采访。我把你微信名片推给他?”
“采访我?”
“对呀,黑砖窑这事这么大,各家媒体都在跟进呢。不过现在那些工人们要么找不见了,要么不愿意再说了,龙哥觉得你做为卧底记者,对里面情况熟悉,想让你讲几句。”
“算了吧。”
“算了?”庄晏有些意外,“你今天交了稿,咱们肯定是独家,这就是个举手之劳,为啥算了?你以后出现场难免跟同行合作,不打打关系啊?龙哥可是电视台摄像一哥呢。”
“我晕镜头。对着镜头说不出话。”盛时犹豫了一下,解释道。
“晕镜头?”庄晏更莫名其妙了,“那……不出镜行不?就收个声就行。”
盛时想了想,转过半个椅子,“不出镜,变声。我就聊聊,行吗?”
庄晏愣了愣,赶紧道:“行,行。”他低头给龙哥发消息,“你怎么这么孤僻啊?你以前从不出现场吗?你这样去现场怎么跟别人合作啊?”
盛时转过身去,继续噼里啪啦敲字。
“对了,你觉得楚云帆这人怎么样?”庄晏无聊,又开始找话。
“挺好的。”
“是吧,人小帆帆对你有点意思。”
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停了一下,“我不和圈内人谈恋爱。”
庄晏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到盛时背上,“你是不想跟圈内人谈恋爱呢,还是不想跟楚云帆谈恋爱?”
盛时的声音不咸不淡,“她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找同行。隔三差五出差,也挣不了大钱。上下班讨论的是相同的话题,无聊得很。”
“无聊你为什么还来当记者?”
“你一富二代为什么来当记者?”盛时反将一军,稿子点保存,发送。
“我只是喜欢摄影,本来想当自由摄影师的,我想去非洲,但爸妈不同意。我妈以死相逼,我爸呢,底线要求是可以不回家接班家族企业,但一定要有份正式工作。所以Yin差阳错就当了摄影记者。你呢?”
“我什么?”
庄晏不悦,“盛老师你这样没意思了啊,聊天把别人的信息套得一干二净,自己什么都不说。你不觉得做搭档要对对方有基本的信任吗?”
盛时干脆整个转过来,“我以为同事之间的信任不是查户口。”
没等庄晏说话,盛时又接道:“不过庄老师你大可放心,既然做搭档,我就是那个值得你信任的人——就像我很信任你一样。”
不知哪个字眼戳中了庄晏,他满意地一提嘴角,又朝枕头倒下去。啧啧两声满是惋惜,“唉,楚云帆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庄晏垂下眼帘,低低说了一声,“不可惜。”
他早已是烂泥里滚过一圈的人了,错过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可惜。
“其实小帆帆人挺好的,你别看她一天到晚嘴叭叭的,人特别傲。整个圈儿里也没几个能让她看得上的人。唯一缺点就是太能花钱。不过吧,人姑娘能挣会花,可会享受了,不像你——哎你很缺钱吗?这总不是查户口吧?哥没别的意思,你要是缺钱,帮我爸写写演讲稿,这外快跟您老人家职业道德不冲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