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别过来了吗?”他咬着牙跟庄晏说,“好不容易确定目标,你再瞎掺和非被你给搅黄了。”
“你找到人了?能混进去吗?”庄晏低声问。
“不好说,你再多转悠两天,全市场的人都知道我是来卧底的。”
“一个礼拜。”庄晏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嫌弃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好像生怕眼前这个刚扛完包的年轻人身上的污泥汗水蹭在自己身上。“进不去就撤,能进去最多一个礼拜,我就报警。”
盛时给了他一个含义模糊的眼神便往回走。庄晏回到车上,目送他走向那似乎永远都扛不完的沙包。
目光落在盛时背上,他突然发现盛时左腰部分竟然还有个刺青,是个花体的字母S,不知是姓名缩写,还是有什么其他含义。
庄晏目光紧了紧。
下午四点半,找工人的人已寥寥无几,工人们扎堆坐一起聊了会儿天,便各自收摊离开。但盛时没有走,他慢吞吞地把T恤套回身上,坐在地上发呆。
有目光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上。他知道。
这三天来,他一直扮演着沉默寡言、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干活的愣头青,懦弱、木讷,还有点脑筋不好使,别人让他扛重包就扛重包,算钱的时候,别人给他多少钱就收多少钱。
是时候推一把了。
他盯着不远处一个行人,那人手中夹着根烟,抽了几口便扔在了地上匆匆离开。盛时起身,走过去捡起那半截烟屁股,叼进嘴里。
拖着脚步来到垃圾桶旁,垃圾桶满着,中午工人们吃剩的饭和饭盒扔不下了,就胡乱堆在垃圾桶旁,晒了一下午,发出腐败的酸臭味。他用脚扒拉了扒拉,抬头,适时地摆出一副失望的神色来。
片刻之后,一双皮鞋出现在他眼前。
盛时坐在台阶上,顺着皮鞋往上看。一个头发半白的小老头,Cao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砖厂招人,一个月一千八。”
盛时迷惑地瞪着眼睛,好像这句简单的话需要消化很久。等了十几秒,他慢吞吞地问,“包吃住吗?”
第10章
盛时进入黑砖窑,四天,就发了一条信息。
信息发到刘骥的手机上,还是刚进去那一天。就俩字儿,“进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刘骥试着拨过去电话,不出所料,盛时关了机。
梁今知道这件事后,也觉得这么做有点冒进。但有什么办法呢,人已经混进去了,只能按照盛时的要求来,他不主动联系编辑部,编辑部绝对不主动联系他。
庄晏评价,“骥哥你可真不是个人。”
刘骥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谴责,他坦然接受。“嗯。”
盛时发完了那条消息就关了机。他不知从哪儿淘来个按键手机,电池还能抠下来充电那种。关了机,他就抠下了有电的那块电池,换了块没电的电池。
“老板。”他小声说,“……我手机没电了,我妈说找见工作要给她打个电话。”
来接他去砖厂的是个面包车,除了开车的司机和头发半花白的小老头,还有两三个打手模样的人,以及另外一个看上去就智力有缺陷的年轻人。小老头回过头看他一眼:“你哪来的?”
“山……山西。”
“山西哪?”
盛时不说话。
“你妈是干啥的?”
盛时嗫嚅道:“裁、裁缝……”
打手嘁了一声,掰开他的手,抢过那个只能按键的手机,折腾了半天毫无反应,便又扔还给他。“现在还有这种手机呢?”
另一个打手嗤笑:“诺基亚?”
“你看他那球愣样还能用得起诺基亚?诺基亚还能防防身,水货手机连个砖头都不顶。”
盛时紧绷着的心稍稍松了点。
进这种地方,横竖是要被搜身的,不过不是要搜查窃听设备通讯设备啥的,而是值钱的东西都会被搜刮走。当然,开不了机的水货手机不在此列。
他低下头去不再说话,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面包车才七拐八拐地停在一个紧闭的大门前。
人还没下车,门里低沉的狗吠声便传了出来,盛时害怕地缩了缩。
“快下!”打手不耐烦地在他背后搡了一把,把他轰下车。
开门的人牵了条狗,上上下下地将盛时和另一个小年轻打量了几遍,就让他们进了院。正赶上工人们吃晚饭,两人什么都还没弄明白,就被驱赶着去了“食堂”。
所谓食堂,就是个低矮的小破砖房,二十多个人或坐在地上或靠在墙上,每人手里一碗水一个馒头,谁也不说话,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拼命地往自己嘴里塞馒头。
盛时抿了一口水,生的,好在还是自来水,有股浓重的氯味,不是那种直接从河里打上来的水。
他一边咬着馒头,一边打量着这座小院,院不大,也只有一口窑,黑暗中看不清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盛时没跟编辑部联系,还有一重原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