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柏宸在一旁自言自语了半晌,迟迟等不来慕伊诺的回应,无奈伸手挡住他看书的视线,叹着气问:“Eno,你在听吗?”
目光描摹一遍压在书上的这只手,慕伊诺抬眸,即使置身暗处,淡蓝色的眼睛依旧清澈莹亮:“在。”
阮柏宸噎住几秒,严声问:“能不能告诉我,你家到底在哪儿啊?”
慕伊诺卷着页角回答:“早说过了,美国加州。”
哪怕是看到过慕伊诺的护照,阮柏宸仍然不大相信他的话,思忖着继续问:“那你是怎么跑来知春街的?”
慕伊诺诚实地答道:“迷路。”
阮柏宸心说:……这路迷得可够远的。
换了个方向问话,祈祷能获取些有用信息,阮柏宸问:“你为什么来宾州?”
慕伊诺:“探亲。”
阮柏宸道:“探完亲就不回美国了吗?”
又没声音了,慕伊诺努努嘴不答话,坐在椅凳上沉默地望着阮柏宸,眼神直勾勾的,盯得他心慌又心痒。
如同挤牙膏一样,零零散散的回答拼凑不成完整的答案,上次提到弟弟,这回谈及亲人,慕伊诺的反应都不算积极,脸色也不甚明朗。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阮柏宸发现慕伊诺尽管有时候性格古怪、性情冷漠、爱耍脾气,但他的思想成熟,言行举止充分体现着良好的家教,或许是真的有难言之隐,他于是不再多问,暂且相信对方这么做是有分寸的。
周一上午客户较少,午饭后,慕伊诺端着阮柏宸的玻璃杯喝两口水,迷迷糊糊地朝着桌面沉下去脑袋。阮柏宸拿余光关注慕伊诺的动静,短短五分钟,小少爷换了六七个睡姿,眉心始终紧拧,一脸的不高兴,烦躁地扫开凌乱的刘海。
阮柏宸停止修图,关心地问:“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慕伊诺郁闷地从鼻腔中哼出一个字:“嗯。”
阮柏宸权衡着说:“要不,靠着我睡试试?”
就见慕伊诺的脑袋几乎是从桌面上弹起来的,迅速将椅子搬到阮柏宸身侧,枕着他的肩膀,压皱他的衣服,小少爷舒坦地闭合双眼,慢慢落匀呼吸。
清浅的香水味拂过鼻下,阮柏宸深闻一记,食指摩挲鼠标,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变得焦虑。愣神半刻钟,没心思再对着电脑,阮柏宸稍稍偏头,仔细观察着慕伊诺的睡颜。
浅棕色的发丝触感柔顺,长睫像两把小扇子,鼻梁高挺立体,鼻尖光洁圆润,阮柏宸笑了笑,想:生得这么好看,不管男人女人,谁见了Eno都会喜欢他的。
光线堆积房间,沾上慕伊诺的侧脸,皮肤白得晃眼,阮柏宸盯久了,莫名其妙的,指尖有点发痒。慕伊诺睡觉的模样太乖了,眼睫毛偶尔轻颤,他弯曲手指尽量不着痕迹地碰了碰,又细又软。
阮柏宸没探究自己的心理活动,正打算触碰第二次,熟睡中的慕伊诺蓦地蹙眉,用力挤挤眼睛,伏在肩头的小脑瓜顺着手臂一路向下滚去。
大惊失色地接住,右手托着慕伊诺耳侧,呼吸险些骤停,阮柏宸刚松气,结果祸不单行,小少爷上身失去了重心,脱力地朝前倾斜,脑门直接抵住了他的胸口。
阮柏宸自我反省:叫你手欠。
折腾出一番动静,慕伊诺仍不可思议地睡得异常安实,雷打不动,鼻息轻薄规律。只是这个姿势醒来,脖颈必定吃痛,阮柏宸左手绕到慕伊诺背后,半圈着他,稍稍放低肩膀让他舒服地靠着脑袋。
怀里的人蠕动两下,似乎是在调整姿势,慕伊诺往前凑凑脸,鼻头蹭到了阮柏宸的脖子。
香味浓郁,阮柏宸在猜慕伊诺今早洗漱完到底喷了多少香水。抱着小少爷睡午觉,干不了工作,阮柏宸扬高视线望向店外,路边的腊梅树结着鹅黄色的花朵,饱满可爱,他奇怪,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么好看。
慕伊诺在阮柏宸怀中睁开眼睛,眨动一下,继而再次闭合,不清楚是又睡了,还是正在思考着什么。
同源路上最不起眼的一家店,屋内乱糟糟的,四周逼仄狭窄,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光,阮柏宸轻轻拍着慕伊诺后背,希望他能一觉睡到自然醒。
一点半,两人开工,慕伊诺搬着椅子走到腊梅树下继续摆他的折纸摊,顺带着发传单。他在门外引客,阮柏宸在门内待客,订单源源不断,他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没少赚钱。
直至过了下班时间,慕伊诺却迟迟没有回来。
阮柏宸关掉电脑,迈到门口去寻他的身影,颇为意外的,那把椅子上坐着的人并不是慕伊诺。佝偻的背脊、花白的头发,目测是位七旬老人,慕伊诺蹲在她旁边,一只手被她紧紧地握着,一老一少陪伴着彼此,正悠闲地赏景聊天。
这一幕令阮柏宸有些动容,返回店里拿出相机,拉近焦距认真构图,取景器中的画面有未化尽的雪、疾驰而来的车、腊梅树下的木椅,以及老nainai和慕伊诺。
拍下满意的照片,阮柏宸缓步上前,与老人家打过招呼。余nainai慈眉善目,眼角笑出了皱纹,生着老年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