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怡转向简衡,对儿子一笑:“我会坚持的。为了儿子。”
简庆宇局促地在病房里走了两圈,仿佛在视察,然后又叫护工过来问了好半天,简衡听着只想笑,但是虞颖瞪他,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后来,还是虞怡说:“快中午了,你们还是先回家吧。不然午饭要迟了,你好不容易在家吃顿饭,不能让爸爸等。”
如释重负的神情虽然只是下意识地一闪而过,可简衡相信,看见的绝不仅自己。简庆宇留下一句“我明天再过来”,就出了病房。没几秒钟推门回来,对简衡说:“你陪着你妈吧。爷爷那边我会解释。”
简衡求之不得。简庆宇离开不久,已经在医院待了一个上午的虞颖也回家照顾孩子去了,病房里终于只剩下母子二人。
简衡端起已经被冷落了很久的鸽子汤,想再热一下,虞怡阻止了他:“我饱了。你把剩下的喝了吧。”
“妈,我不吃鸽子。”
虞怡一愣,无奈地笑了:“看我这记性。那就放着。家里还准备了什么菜?饿不饿?”
简衡摇摇头:“我这边还有一点公司的事没交代出去。最晚下周……我来陪夜。”
“不用。”
简衡一言不发地看着母亲。
虞怡那迅速出现了时间痕迹的脸上浮现出冷淡的神色,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嘴唇紧紧抿着,也注视着简衡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你给我陪夜,白天怎么办?简衡,我是有只能交代给你的话。但还不是现在。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的身体我有数,一时半刻死不了。你去做你的事情,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惊动你爷爷,多和几个舅舅商量。”
她的神情又Jing干又冷酷,乍一看来异常陌生,然而简衡并非初次在她脸上看到类似的神色。他的记忆深处还牢记着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母亲的情景,只要稍一深想,他就难以控制颤抖。
简衡暗自用力压下仿佛是从肺腑处涌起的战栗感。他没有答应虞怡的要求,只是说:“你不要担心我。我这边没什么紧急的事情,就是日常的交接,总要交出去。”
虞怡不为所动:“我不用你陪夜。你也照顾不了我。”
简衡垂下眼,轻声问:“卢江陵可以?”
虞怡毫不吃惊,一个很轻的笑容闪过:“简衡,你不要挪开视线。”
简衡抬起了眼睛。
他看清楚了母亲的表情,却难以分辨这其中的意味:“我还没有到要靠你给我端屎尿的地步。真到了这一天,我也不愿意是你。”
简衡索性坐了下来。那件困扰了他太久的往事忽然清晰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母亲,因为是陡然间生出的决心,发问变得很缓慢:“那件事是你拿主意的,是吗?”
“什么事?”
简衡再次沉默了。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给常家钱。”
“你觉得你妈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虞怡反问,语气并不严厉,只是不以为然。
简衡想了想,充满歉意地报以一个微弱的笑:“对不起,妈妈。”
虞怡叹了口气,冲简衡伸出手。简衡把自己的左手递给她,听她说:“妈妈知道你难过了很久。妈妈也很后悔。但都这么多年了,小衡。这么多年了。”
“你后悔什么?”简衡轻声问。
至此,虞怡终于有了一个不长不短的停顿:“当初听你nainai的,让他家的亲戚把他带回老家就好了。”
简衡伏在床边,病房的味道和虞怡身上的香气一样清晰,他短暂地闭上眼睛:“谢谢。”
微凉的手拂过了他的头发。
母子两人约定简衡可以待到虞怡午睡。母亲睡着后简衡多待了半个小时,用手机查了一遍最近几个月彭其坤相关的新闻。这位已经另有他用两年多的前书记最近一次出现在新闻里还是上周三,但简衡也清楚,类似的亮相从来都不说明任何问题。
从医院出来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一趟公司。离开N市后,简衡也离开了新闻岗位。那时简衡的nainai意识还算清楚,全家人专门为简衡的前途当着他的面认真地讨论和权衡了好几次。最后,简衡辞掉了N市日报社的工作,没有搞什么以调入编的“曲线救国”人民公仆路线,去了一家在省内知名房地产企业。
简衡大学毕业后执意去N市工作就让家人不满意,回来后的这份新工作也没让祖父母和父母多满意。最后拍板的是他的大舅舅,也就是虞颖的父亲。说“不要让他做做不了的事情,惹出别的事情更麻烦”,姑父说得更柔和婉转——“简衡玩心重,朋友也多,现在动不动没完没了的加班,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去企业,他自在一点”。
简衡大学学得是社会学,试图修过法学的双学位,后来因为贪玩不了了之。入职后企业很重视他的“政府沟通经验”,安排了个公关部副总的位置,从顶头上司到大老板对他非常客气,手下人也不少,更不缺的则是大量的活动经费。
这样安排的结果是简衡管的事情越来越少,毕竟本地开发房地产的龙头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