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睁眼醒来后,一切如故,病房中只有他自己。除此之外,似乎萦绕着些许枪支火药味道,淡淡地消散在消毒水气息之中,难以捉摸。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云少锋登上那架飞机。
他这一走,便是六年。
似乎从那一天,到今天——他再次倒在病床上,握着危家羲的手,喊出一声“少爷”,腹中有幸又有了新生命——只是子弹从枪膛中射出一瞬的时长而已,转瞬即至。
六年中,发生了不少事情。
危家义躲了起来一段时间,警方虽然没有放弃针对危俊林被害一案,对他提起诉讼,但鉴于凶器丢失,重要证人无法作证,而红盛的律师团队与检方交手多次,早就臭名昭著了。考虑到云少锋的情况,警方只能暂时close file,作出不起诉决定。
而罗卓贤单case则如大多数人预料的一样,墨超成了替死鬼,被“请”进差馆喝咖啡,足足三个月才放出来,一度让红盛中人认为他出不来了。案件细节没有披露,无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摆平的,只知他从差馆出来那天,危家义终于露了一次面,带着十几二十个手下和三四台豪车,到了差馆门前只是一言不发地等着,直到墨超出来,接了他就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
危家羲没有再回过去红盛,一直到他从警校毕业,危二叔才从大陆回到特区,回来处理危俊林的身后事。他们两个人只约出来见了一次面,危家羲亲口对危二叔说,放弃红盛坐馆的位置,而危二叔也告诉他,他爸留给他的那一份家产,会一直帮他留着。之后,叔侄二人便再也没有联系过。
警方和危家羲都尝试过无数次,想要打开危俊林在银行中的保险柜,但始终无法解开密码。没有人去取出里面的文件,一切便照旧运行着。如同薛定谔的猫,没有人知道这个保险柜能多大程度决定红盛的生死。
危家义碰不到里面的东西,也不敢过分强硬地去抢,万一真如危俊林所说,只要一开了,就全部都捐出去了呢?他本已是一筹莫展,却未料到危家羲的退出,让小洋道的大木圆椅又空了出来。只要保险柜里的东西无人打扰,资金链不断,而危家羲又不出来作死,那他就是红盛的实际话事人。他伯爷的身家他碰不到,那自己挣来的钱,还不是自己来处置吗?
就这样,危家义如愿以偿上位坐馆。本来他还不打算放过危家羲,但他却投靠了差佬,危家义只好作罢。
而危家羲毕业后,按步就班地从巡警做起,然后自己申请调到偏僻地区的环头,默默无闻了一年。杨震看不下去了,才把他拉回CBD,一脚踢进了重案组。
接下来的时间,高级督察危家羲,CBD小霸王,回归以来破案率最高的干探,特区警队几乎无人不识了。
危家义接手后的红盛,旧生意在混乱中被趁火打劫不少,又遭到警方狙击,资产缩水了将近四分之一。危家义心有不甘,等形势稍微稳定之后便按捺不住,非要手下扛刀扛枪去把失去的场子抢回来。七八次械斗中死了十几个人,仍然无法解决纷争,只激起警方更多的关注,眼看着红盛真的要倒了,他才想到了开源的新方法——人口贩卖。
从大陆,甚至是从特区,拐走孤寡老人或是落单的小孩子,将他们卖猪仔*一般送到海外,让语言不通又无力反抗的老弱妇孺沿街乞讨,甚至是去打黑工,获得的收入当然是由人贩子全部吞掉。这种勾当利润不小,红盛成功籍此收回大半江山。
乞讨大军一旦形成,自然会引起当地黑帮的注意。但凡是华人多的城市,总不免有以“商会”和“同乡会”为名的社会组织把持。有外来字头(帮派)想要分一杯羹,那就得讲数(谈判)。
特区本来就是多年的移民输出地,同胞情谊只是一层面子,底下仍然是利益先行。人家在当地扎根了几十年,不是危家义临门一脚就肯定能踢入波(进球)的,他不得不亲自到温哥华去,和当地的“会长”面谈。两边对接的中间人也是个有加拿大护照的特区人,但做事或多或少会向着对方,毕竟人家才是财雄势大的地头蛇。危家义也不傻,几次交谈下来便察觉到,这人不会向着自己这边,一时火起便起了杀心,这次出门又为了低调行事而没带多少人马,最后只能自己下手。
从两人在温哥华市郊的单独谈判,到一言不合危家义即拔枪相对,再到危家义杀人后清理现场发现还有目击者,正想要一次性解决却已听到警笛声,一切都如同整定(注定)的一般,冥冥之中难逃宿命。
目击者就是,躲在冰天雪地而人烟稀少的异国他乡六年,一直平安无事的云少锋。
天意难料。
*卖猪仔:旧时拐卖中国人口至海外做低端劳工
关于危sir去重案组的事……
杨:阿羲,过嚟重案帮我手吧。
危:唔去,莫挨老子。
杨:嚟啦嚟啦,最多我请你下午茶。
危:你好烦,你行开,唔制,唔去,唔好嘈住我拍乌蝇。
杨:危家羲!你仲係咪兄弟!係男人就同我过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