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他认真地重复。
可是我不想。我回避他咄咄逼人的视线。
他似乎早就料想到我的态度,不大明显地微微一笑。没关系。他轻声说,竟给我些温柔的感觉。你听着就好,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迅速瞟了一眼他身上那件鸽灰色的圆领短袖衬衫,领口被汗水浸shi成深灰色。我不再开口。
不过。埃德森好像在内心里挣扎着,犹豫半晌,问我。能不能先让我借用一下你家的浴室?
这句话差点儿让我笑了出来。不过好在我忍住了。当然可以。我点头。但是你有多余的衣物吗?
嗯,我的双肩背包里就有。
我看着那款双肩包,心里想的却是埃德森和女孩儿在床上的场景。不然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换洗衣物?
淋浴时间不长。原本是鸽灰色的埃德森乔装一变,变成了浅蓝色的埃德森。他的头发还chaoshi着,金色的发尾不断往下滴着水。他向雅玛达鲁借了一条干净柔软的毛巾,擦拭着蓬松的头发。噢,亲爱的埃德森,你来我们家的意图该不会就是想免费淋浴吧?母亲挑眉,慈爱地看着他。当然不是。埃德森爽朗地笑了,谢过雅玛达鲁的毛巾。我是来找奥索林的。母亲眨眨眼睛,俏皮地说:那祝你们两个可以拥有一个美好而愉快的夜晚。
我们重新回到卧室。我和他面对面盘腿坐在床上。床很凌乱,被单上满是我随手一扔的书籍、CD、钢笔、笔记本、便签还有巧克力等等各种鸡零狗碎的小物件。埃德森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弄乱它们的位置。他看着我,认真地说道:对不起。
我一怔。那一刻我不能明白这几个简单单词的意思。
我说对不起。他再次重复。对不起,奥索林。
我也看着他,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好。原谅他?怎么可能;不原谅?那又说不过去……我矛盾极了。
他可能是看出了我的为难,我想。我没有在征求你的原谅,奥索林。但是……他踟蹰一秒。我也不是为自己开脱,关于你的画被烧毁的这件事情,我很抱歉,我没有指使奥古斯托他们干这种事情。
我抬起头来。
如果我事先知晓他们的意图,我一定会制止他们的。埃德森说。我不是那种人,我想你是知道的。
沉默。我不认为我知道。我垂眸。
我们之间的气氛立刻降至冰点,顿时凝结成冰。
注视着埃德森拾起地板上的背包,我不知晓他这是在翻找何物。
这个,给你。他说,把一个约莫长七英寸、宽三英寸的玻璃相框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在看清相框内放置的是我落水的那日回家后完成的埃特纳火山和第勒尼安海的画后,不禁愣怔。为什么它没有被奥古斯托烧掉?我询问他。
因为我提前把这幅画拿出来了。埃德森解释。那时我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恰巧这幅画是在最上面的第一幅,我就把它拿出来看了会儿,后来忘记还回去了。谢天谢地,还仅存一副。于是我就把它带回家,用相框把它装帧了一下。
凝视着画中的企鹅、雄狮、猎豹、斑马、长颈鹿……暂停一秒。为什么?我问。
什么为什么?他不解。
为什么要道歉?
他凝视我的眼睛。稍等。
我看着他再次将手伸入包中,取出另外一副边页微卷而且整体泛黄的画。那是……上次被他强硬夺走的、我孩童时期发泄随意涂画出来的、幼稚青涩的“最讨厌的人”。
因为,我不想成为你最讨厌的人。他轻声地说道。
闻言,我怔怔地仰头看着他。
后面的章节,埃德森和奥索林不再针锋相对了。
第12章 同伴
我曾经有段时间每时每刻都期盼到密特拉的夏天快点到来。一旦夏天将近,这就意味埃德森会从罗马南下至西西里岛,在荒芜的密特拉度过无忧无虑的长达八个星期的暑假。在无花果树上作画的我只消听见奥古斯托那群人的叫嚷,在溢满阳光的卧室内,我敏锐的器官捕捉到从楼底的Yin翳林道传来的嘈杂脚步声,便知晓他可能在几个小时甚至几分钟后到达密特拉。每每此时,我总会装作需要去杂草遍生的火车站旁的杂货铺买一些小物件,比如椒盐、花椒、海鲜酱。然后骑上单车,独自一人顶着热烈的阳光前往常年清冷的火车站。目的不过是想看一眼那群讨人厌的少年们笑得张扬的模样。
等待埃德森休整片刻后,在归来的人回家的第一日,他们一行人雷打不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海边:乘坐游艇、游泳、打排球或者就干躺在沙滩里洗阳光浴。等全身汗涔涔后,男孩女孩骑上单车离开海边,环绕着山路兜风,途中若是累了便会找家咖啡店歇歇脚吃点儿东西。晚上,他们可能跳舞,可能在其中一个人家里开泳衣派对,也有可能结伴看电影。此时此刻,我总是会掩在自己卧室的百叶窗后偷窥他们。不开灯,不拉窗帘。为的是更好地偷窥。
现在,出乎我意料的,那群每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