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台上堂时都被这景象惊得愣了愣,理清了来龙去脉后才决定好了第一句该问谁。
最直观的罪责便是雇凶杀人。
但更大的罪责是李府案。
抚台惊堂木一敲,对几个僧人问道:“你们远走西南,可是逃罪之举?”
那八个戒疤的大和尚又开始重复他那放在嘴里嚼烂了的说辞,连忙道:“贫僧是出家人,岂会无视国法?出家人不打诳语,请大人明察!”
这和尚头上的戒疤实在显眼,府衙被他一拜拜得浑身不得劲,总觉得自己冒犯了诸天神佛,于是后背在那椅子背上蹭了蹭才继续道:“半年前你们曾作证,道裴郁离并未回寺院取过祈福帖,此话可有假?”
和尚的表情一顿,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侍女桃华已交代事实,医馆大夫迟迟不见身影,你们几个僧人又去了西南。”抚台道,“公堂之上不可妄言,本官再问一次,当日证词是否有假?”
和尚从听到“侍女桃华已交代事实”开始便神色微变,听到“公堂之上不可妄言”时更是如坐针毡。
他并未来得及寻借口答话,有衙差匆匆来报,说是“人找到了”。
周元韬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堂外又带入几个黑衣劲服的男人,光看穿着打扮也能看出是习武之人。原来府衙以想要对桃华下手的那几个杀手为线索,找到了他们的同伙。
这几个杀手是官兵不眠不休寻到的,杀手们领的是灭口的任务,至于灭口的目标,正是那不见踪影的医馆大夫。
“那大夫的遗体被抛入大海不得寻,但确实被杀了没错。”回禀的官差这样说道。
堂内的几个和尚听到这话都头皮一麻。
桃华险些被灭口,医馆的大夫死在了外面,当时的证人里只有他们这些和尚保住了命,被天鲲帮的人给带了回来。
和尚心中后怕,下意识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周元韬。
寇翊在这期间一直阖着双眼不发一言,试图运转内力,将体内扩散的毒气逼至一处。
他短时间内晕乎了好几次又迫使自己清醒了好几次,直至现在才觉神思稍微清明了一些,他轻轻运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你们可知,他们为何放你们去西南,而不是直接杀了你们?”
堂上无人开口的间隙,寇翊突然这样问了一句。
师爷立刻急赤白脸地斥道:“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多言!”
一个大和尚和九个小和尚全都面色青白地看向了寇翊。
“他们信佛,”寇翊对和尚们道,“像你们一样。”
抚台抬手示意师爷稍安勿躁,给足了堂下人说话的空余。
和尚们对号入座,从这话中听出了讽刺的意味,同样对号入座的还有周元韬。
周元韬也抬起了晦暗的眸子,向着寇翊看过去。
“我未曾读过佛经,”寇翊再也不看那周元韬一眼,仿佛这个人再也掀不起他内心的任何波澜,他继续道,“不知其中是否教导信徒空口污蔑又或是滥杀无辜。”
“罪过罪过!”几个和尚立刻双手合十,连连念了几声,道,“施主,这话说不得!”
“说不得,却做得?”
和尚们脸色都为难极了,又想反驳,可又心惊胆战。又怕承认了作伪证受到惩处,可又怕不承认作伪证让周元韬脱了责,出去后会灭他们的口。
“那你们又知不知道,周家人为何不敢杀僧侣?”寇翊不等和尚们开口,紧接着问道。
堂上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他一人的身上,听着他自问自答。
“做多了恶事的人并不是百无禁忌,相反,他们最怕遭到报应。杀害僧侣对许多恶人来说都是大忌,对吗?”
他这“对吗”问的不是那几个和尚,问的是谁谁心中自然清楚。
周元韬只看到面前一片黑暗,那是他被堵得密不透风的前路,他今日就算是长了百十根舌头都无力辩解。
证人太多了。
足够证明周家买通了人作伪证构陷裴郁离,足够证明周家与李府案脱不了干系。
足够证明周家雇了杀手追杀寇翊并使寇翊险些在周府殒命,足够证明...周家失踪在外十余年的幼弟...其实是遭了他两位兄长的毒手。
数罪并举,足够打得周家人万劫不复。
显然,寇翊不准备隐瞒最后一个真相,他抬起头,对那抚台直言:“至于周元韬为何买凶杀我,与李府案倒是没什么关系,而是由于,我是周家唯一的嫡子。”
周元韬濒临绝望的内心被这句话勾起了狂风怒chao,他指着寇翊怒斥道:“果然!果然!”
他在骂寇翊,骂他处心积虑,骂他做这一切果然都是为了周家嫡子的身份,骂他妄图争夺家产。
可寇翊神色冰冷毫无反应,只是继续道:“周元韬是其中一个,还有周元巳呢。”
堂上的人皆被这一出大戏搅得头晕,抚台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