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每一年他们都会去洛临探望段景。再后来,段逸离家出走,为了不和段缚遇上,他会提前一天去看望段景。
十一年前的往事像巨浪,一瞬间侵袭了段逸的脑海,他轻声回应段缚,说了个“好”,转而想,如果小叔叔知道他们父子二人现在是这样的相处状态,会怎么劝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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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临是一座温和的南方小城。四月二十三日那天,天一片湛蓝,一点儿云丝都没有。
段缚带着段逸,来到城郊的墓园。
墓碑上,段景的照片很轻柔,微微上扬的唇角和弯下来的眉眼,让他永远都平易近人。
碑前放了一束白菊,烈阳照耀下已有些枯状了。
照以前,他们是要各自同段景聊天的,今天也是如此。
等段缚走远了,段逸才放松地原地坐下,他望着段景的照片,微微一笑:“小叔叔最近好吗?”
“洛临天气真不错,好羡慕啊。”
“唉,小叔叔。”
“我有点不太好啦。”
“出任务受伤被爸爸带回家,我挺紧张的,毕竟,”他嘟嘟囔囔道,“毕竟我之前很过分,但是爸爸好像……好像不太想见到我。”他只是尽了一个父亲的义务,却不愿与我多亲近一点。
段逸低下头,失落道:“我……我,可是我好难过啊……”
他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喜欢爸爸很……不对。”他艰难地把“不对”两个字挤出来,情绪像突如其来的chao水,一下子酸涩了他的眼睛,“我真的忍不住,小叔叔,我真的忍不住。”忍不住不喜欢他,忍不住不爱他。
“我满脑子都是……都是爸爸。”他哽咽着说。
“但是他好像,他是不是,不想原谅我了?”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远处一棵树背后,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动作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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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睫在脸上留下Yin影,遮去了段缚眼底的神色。
再等等。他想。
段逸现在胆子还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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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段缚望着段逸慢慢走远,如果段逸此刻回头,就会发现段缚盛了满目温柔,还夹带了一丝忧情。等到段逸消失在视线里,段缚转过头,对着墓碑上的照片低声道,“还不行。”
他牵起唇角放松一笑,“你是不是想说我也很胆小?”
“那当然,”他承认道,语气带着股不讲道理的意味,“我都这么老了,怎么不能胆小一下?”
“我可没有勇气,我的勇气,都是他给的。”很难想象身为一个父亲居然能说出自己的勇气来源于儿子这种话,但对段缚来说,确实如此。
可从来毫不退缩的段逸偏偏在这一件事上犹豫,偏偏段缚不会、也不敢去做这个先手。他倒是不会怀疑段逸对他的情感,这孩子的眼睛藏不住东西,自以为藏得好,实际上该露的、不该露的,早就露了干净。一旦自己表露心迹,段逸对他只会比以往更热烈,任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只是他不比段逸,他毕竟要先十几二十年离开,毕竟要留段逸一个人孤独地在世上度过那段时间,而他死后段逸会不会后悔,虽然心里有答案,却还是觉得缺点什么。
他想让段逸自己确定是不是不会留退路了。若是,他自然不会给段逸第二个离家五年之久的机会,若不是——虽然这个可能性极微——他觉得做回父子也不是不可以。可段逸选择得太慢了,他等不了了。况且人生来自私,他只想要第一个结果,所以来逼段逸,把段逸逼到不得不在他面前做出选择,不得不亲口对他说“我爱你”。
他这么做,只是寻一个安心,寻一点儿勇气。
如果段逸都无所顾忌了,他又有什么能怕的呢?
“挺坏的吧?”
“唔,”段缚点点头,眼睛微闭,风把他的长发扬起,“是挺坏,自己不说,非要逼他说。”
“没办法啦,谁让小逸摊上这么个爸爸呢。”他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讽鄙夷自己。
“不在身边还好,留在身边了,这不疼小孩儿的爸爸可真难当啊,天天演戏,累人得很。”
“他再不承认,我可再拿他一点儿办法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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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洛临的飞机已经起航,小小的一座城渐渐落在身后。段逸偏过头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眨了眨眼睛,忽然开口道:“爸爸,小叔叔会很好的,”我们也会很好的,“对吧?”
段缚定定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段逸以为自己要被那双深邃的眸子吸进去。
段缚很快收回了视线,淡声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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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已经黑了下去,段逸似乎满怀心事,渐渐的,他开始昏昏欲睡,脑袋偏着偏着,倒在段缚肩上。
颈间传来柔软发丝的轻挠,平稳的呼吸响在耳畔,段缚一顿,瞧了一眼段逸疲惫的面容后,便任由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段缚的肩膀开始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