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乐意望着天花板,大大地睁着眼,透明的ye体盈出眼眶,顺着脸颊滑下,在一层层铺得白皙细腻、毫无瑕疵的脂粉上拖出一道道痕迹。
在徐英卓的音乐中,祁乐意泣不成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胡乐乐等了好一会儿才敢凑过去给祁乐意递纸巾。
徐英卓一曲弹完,祁乐意已然在狼狈地擦着眼泪鼻涕,徐英卓拍拍他肩膀。
祁乐意并不想故意煽情。一哭他就后悔了,可怎么忍都忍不住,觉着自己特傻逼。
他也说不清他为什么而哭。为佟嘉?不全是。为自己?也不全是。
就是,难受。
绝望得难受。
对,绝望。这是他一个多月来的感觉。而且越来越重,压得他越来越窒息。
最初是减肥死活跨不过最后那道坎。明明有最科学的食谱和锻炼计划,他也逼着自己按部就班地执行了,但就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横得他寸步难行。
开拍后,是演不好的绝望。
尚云一遍遍地NG,说不行,不行,不行。
达不到他要的标准,达不到《杀人犯》应该呈现的标准。
尚云给他们讲过不知多少次戏,他似乎明白那是个什么感觉,可到了他手里,灵感就变成了沙子,变成了水,变成了风,他手脚并用,张牙舞爪,就是什么也抓不住。
觉得自己很没用,像个枯竭的稻草人,没有灵魂,没有生机。
只有做作的矫情,难看的表演。
多少次他在想,他可能真不是个好演员。
那,他是个什么呢?
他好像什么也做不好。
不止是他的绝望。还有佟嘉的绝望。
这一个月里,祁乐意反反复复地琢磨,当佟嘉接到谷飞那一通电话,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答应谷飞见面的。
赴约前,他期待的是什么?
或者说,他设想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然后,祁乐意明白了。
什么都没有。只有绝望。
从十三年前起,就只有绝望。
祁乐意说不出这种绝望。没法说。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个保护机制,说服自己不要去触碰真相,说服自己必须去相信一些什么,无论是上帝、事业、财富、使命、梦想,抑或平淡是真,本质上都是“希望”。
所有人都知道人生到头必定是死,可在那之前,甚至在那之后,我们还有希望啊。
佟嘉没有。
他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确切的结局。他是自己人生的预言家,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地看着自己的路。
因为谷飞杀死了他。谷飞刺破了他的“希望”,让他丧失了相信的能力。再没有任何积极的、美好的、善意的谎言能够说服他。
对不起,我就是没有办法去相信。
祁乐意觉得很可怕。佟嘉的心像个无底的黑洞,他光是扒着边缘,不让自己掉下去,就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如果不慎失手,他不敢想黑洞里面是什么风景。
祁乐意没有接触过抑郁症,当初拿到剧本时,他没有几成把握演好佟嘉。
可有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了佟嘉。
“相信”与“真假”无关。“相信”就是“相信”。
佟嘉否定的不是这个世界。
他否定的是他自己。
佟嘉的心里,也许就是,无论怎么睁大眼睛,努力去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的窒息吧。
尚云让大家休息两天,演员们缓一缓,他则要和易谦一起过一过毛片,看有没有需要补拍的地方。
两天后,按国际惯例,留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杀青戏,拍完就正式杀青了。
祁乐意在片场哭花了妆,哭出了灵异片的效果,也懒得捯饬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上了保姆车,回到酒店洗漱一番,一头倒到床上,一觉睡了12小时。
秦燊在杀青戏前一天赶来剧组,到了酒店,一进房门,就看到祁乐意像滩软泥窝在小阳台的摇椅里,晒着太阳轻轻晃荡,看不清五官。
因为他脸上盖着一张面膜。还是黑色的那种。
这是雷汪督促胡乐乐给祁乐意做的护肤程序。前几天雷汪抽出空来,想到该关心一下祁乐意了,视频里一看祁乐意那憔悴得不成人形的脸,当场吓得他够呛。
这怎么行?祁乐意不管是不是爱豆,那都是靠脸起步的,他不允许他的祁乐意变成这样!
秦燊:“……”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但当他明白这个事实的时候,他没想过他喜欢的是一个会敷面膜的男人。
胡乐乐一如既往很有眼力见儿地退出了房间,听到门合上的声音,祁乐意转过头来,看到秦燊,笑出一口小白牙。
秦燊:……更诡异了。
秦燊打的过来的路上就想着见了面先亲几口,现在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声不吭地把公文包搁到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