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约瞅瞅郑芳芷这页信笺,又翻了翻黎映秋的信,不禁感动:“这么大的事,芳芷姐这是一点儿也没叫映秋知道,当真难为她了。”
安裕容道:“怀孕之人受不得惊,小嫂子不知道才好。”
颜幼卿把信拿回去又瞧了瞧,点头附和:“嫂嫂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她既说一切安好,便无需忧虑,文约兄尽可放心。”
徐文约笑道:“芳芷姐的本事,我还能不知道么?如今乡下不太平,城里又太平到哪里去?多想无益,还是照咱们原先的打算,待诗画社一月租期将满,再去庄园接她们回来。对了,约翰逊不是一直念叨要带阿槿去小住几天,领略江南田园风光?这一趟若不去,恐怕得到年底了。”
安裕容答道:“约翰逊已经回过话了,这一趟跟咱们同去。还一个劲儿催促你我早些动身,说是嫌城里吵闹,要在庄园多住几天。”
除去与安裕容合伙做点生意,约翰逊闲暇之余,捡起自己的老本行,为洋人报社拍拍照片,写写稿件。他厌倦了政治题材,专注于风景民俗。一些夏人司空见惯之景象事物,叫他拍进镜头里,别有一番风情,颇受喜好新鲜的洋人追捧,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听说清湾镇村庄景色民风俱佳,不觉意动。
“五月里下乡确实是好时候。可惜抗租闹得厉害,只能在本村转转,上下别的村子是去不得了。”
“往年四五月间正是稻田插秧时节,除草防虫施肥,最是繁忙。今年原本开春寒chao便误了一茬,如今又叫抗租耽误,下半年眼看要欠收。别的不说,回信给嫂嫂,叫陈阿公屯点儿粮食罢。唉……”
三人话题转向农事,语气不觉逐渐沉重。
次日上午,安裕容睡了个懒觉起来,下楼吃早饭,见颜幼卿端坐在餐桌前,一副等着一起吃饭模样,不觉吃惊,又有些掩饰不住的意外喜色。
生意走上正轨之后,两人分工,他主要负责向各家大主顾呈送样品,其间包括会见不少大户人家太太小姐。颜幼卿懒得应付这些,便专跑码头和库房,负责接应清点货物。码头开工早,往往太阳才出来,人和货便已经进了库房。而会见太太小姐们却常常打晌午才开始,甚至时有夜场应酬。如此一来,两人只能晚上碰面,早晨难得聚首。
安裕容喜孜孜接过颜幼卿递给自己的盘子:“今儿不去码头?”
“已经给阿文打过电话,叫他替我跑几天。不说你说的?铺面晚点开张也无妨。”颜幼卿说罢,见峻轩兄睁大眼睛望住自己,仿佛在说“阿卿居然也会偷懒?!”满肚子惊异揶揄溢于言表,禁不住抿嘴一乐。过得片刻,故作平淡道:“既然街面不太平,总惹得警察出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冲突激烈,动用棍棒刀枪都是没准的事。阿哥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了。实在必须出门,我陪你一起。”
安裕容心里顿时一片甜丝丝,两只眼睛笑得眯成缝儿:“还是阿卿想得周到,都听你的。”转念又道,“既不去码头,起这么早作甚?陪阿哥再睡会儿多好。”
颜幼卿摇摇头:“正好起来多练练工夫。”
安裕容赶忙夹起盘子里的小笼包,送到他嘴边:“大清早起来练功,饿了吧?怎么不先吃?干坐着等我。”
颜幼卿三两下将包子吞进肚里:“正要吃,你下来得挺及时。”
明明是一句寻常回话,也不知触动哪根神经,安裕容乐得呵呵直笑。颜幼卿懒得理他,径自用心吃饭。
安裕容跟着吃了几口,解说道:“后边的能推就推了。只是今天得跑一趟金公馆,还有金夫人几个朋友将会到场。上礼拜定好的,没法爽约,辛苦阿卿陪我应酬。”
颜幼卿手里一碗咸豆浆喝见底,不以为然道:“不是坐小汽车去?那有什么辛苦的。再说我只送你到门口,又不进去。找个茶馆看报,或者逛逛商铺瞧瞧行情。你什么时候谈完,我再去接你。”
安裕容愣了愣,忍不住咧开嘴角,掰过他脑袋就是一阵呼噜。如愿以偿得了两个转瞬即逝的白眼,哈哈笑着继续吃早饭。
刚吃完饭,提前在租车行约好的汽车便到了。两人先去铺子里取了样品,又与孔文致核算些账目,很快到了午饭后,才转而往金公馆去。安裕容赴的是金夫人的下午茶会,颜幼卿果然只随车送到公馆门口,之后叫司机在附近街道把自己放下。市面熙攘繁华,看去与往日并无不同。在茶楼坐到快傍晚,正是人来人往最为热闹拥挤时刻,忽然一群人涌进门来:“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有人手里抓着花花绿绿的传单,被伙计拦住:“先生,这东西可别往里边带。小本生意,您多多体谅。”
那人随手往外一扔:“嘁,都是别人瞎塞给我的。还想着没别的用处,当个厕纸也好。”
颜幼卿起身挤出茶楼大门,只见层层叠叠围观人众,瞧不出到底是何动静。问旁边人道:“警察在哪儿呐?为的什么事?”
“咳,还能为什么?有人闹事呗!”
“刚刚就在前头小南汀街十字路口发传单喊口号,叫警察追进旁边巷子去了,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