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族当日不知发生何事,原是午时斩首,又被皇帝急传口谕勒令,放过皇子,改为流放,年幼的六皇子与母妃远赴边疆,故此凉禹城太守通敌之事尘埃落定,宫中也再无六皇子。
论功行赏,鹿时应不显山不露水,一袭白衣翩然站在梧桐树下,他那时年纪轻轻,眉目无悲无喜,如观音入世静若处子,一身无垢皎洁似月,但一族一百一十三人就葬送在他持笔的那只手中,凉禹太守至死不能瞑目,想不通远在天边的少年究竟如何窥透他密谋二十年的滔天大罪。
鹿时应没做错什么,但赵蕴与他有灭族之仇。
又过两日,鹿时应带兵从盐水城回来,被抓获十余名北屿俘虏中没有轩烁,副将梁子森告诉他们,轩烁受了重伤本已是囊中之物,但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蒙面人半路截走了,此人武功神秘莫测,他们与将帅围剿了数次,仍被此人劫走轩烁,离开时轩烁放出数只机关盒,机关盒启动铺天盖地射出数千枚暴雨梨花针,幸得将帅在前抵挡,他们才逃了一命,但将帅身中银针,回来的路上还吐了血。
鹿时应一回营就先召集将士们商谈下一步计划,连孟多都没见,孟多现在倒是知道了,这表里不一的坏人又想瞒着他。
秦白给孟多造的轮椅这两日刚好完成,孟多坐在轮椅上,叫阿洛推着出了帐房。
秦大夫的帐前站着个一身黑甲的男人,男人与孟多互不相识,直到帐中传来动静,那人一撩帘子,抢先一步迈进了营帐。帐中,鹿时应赤着上身,章礼江站于他身后正助他逼出体内的机关针,看见来人,鹿时应说:“怎么来了。”
章礼江见赵蕴闯进营帐,心里一紧,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佩剑,倘若赵蕴此时动手,靠他自己也能抵挡一番。
赵蕴对章礼江说:“我来吧。”
章礼江没明白过来,但赵蕴已经向他走了过去,接替章礼江的位置上,抬手运气,悬掌凝气置于鹿时应身后。
鹿时应眉头微皱,手臂青筋浮起,脸色苍白,须臾,几道银光快速一闪,钉向不远处的衣架横木,鹿时应唇角缓缓渗出血丝,他拢了衣袍,站起来走到孟多面前,温声说:“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赵蕴在鹿时应身后唤道:“老师。”
鹿时应没转身,说:“蕴儿,我记得告诉过你不准你来北边。”
听章礼江说,赵蕴儿时性子闹腾的厉害,现在也长成个熟稳重的男人了,但孟多却在鹿时应说完话后,从赵蕴的脸上看到一丝飞快闪过的情绪,虽然很快就消失了。
赵蕴依旧平静从容的说:“南文、凉禹无可调用之将,是皇上下旨令我率军前来。”
这位年老病重缠绵病榻的皇帝终于想起了他还有一位流落在外的皇子,虽不生不息无音无讯,但活着,呼一口气,都能影响了远在万里之外的龙体,所幸一起送往北边,胜了举国欢庆,败了提头来见。
第三十五章 要脸(一更)
鹿时应叹口气,让赵蕴既来之则安之,然后弯腰将孟多横抱起来,孟多也不害臊,顺势搂住鹿时应的脖子,朝帐中里的众人扫视一眼,最后落在赵蕴身上,心安理得被抱走了。
赵蕴皱起眉,问章礼江:“那是何人?”
章礼江不知道赵蕴何时认了鹿时应为师,若是追溯起来,就要从十五年前赵蕴被灭母族讲起,他隐隐觉得兴许当年皇帝临时起意改的圣旨应该与鹿时应有关,细想来,孤儿寡母如何活着抵达南文城,如何在他乡异县辗转求生,这一条条一步步,无一不令人胆寒,鹿时应未雨绸缪谋略之大,岂是一时半会能猜透,只是慧极必伤,他这样的人,皇帝容不得他,也不是没有道理。
孟多被鹿时应抱着从营地穿过,路上看见将士站在远处偷偷摸摸的张望,他脸皮倒是很厚,安稳的把头靠在鹿时应的肩膀上,快走到营帐时,离得很远就叫住钟齐雁。
钟齐雁是鹿时应的忠实拥趸,看不得这一幕,想走又碍于鹿时应不敢走,站在十步外,眼神躲躲闪闪,说:“阿多,你怎么......”一点也不害臊,叫鹿大人抱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孟多自认为磊落,甚至想就着这个姿势和钟齐雁聊上一会儿,奈何除了孟多之外,旁人都要脸,鹿时应不等他说话,一弯腰就走进了营帐里,孟多不满的皱眉,帐外的钟夫子和帐里的鹿大人都松了一口气。
鹿时应将孟多放到床上,孟多顺势攥住他的衣领,吻上鹿时应,含糊的说:“以后不准受伤不告诉我”,鹿时应没法答应孟多,只好用力堵住孟多的嘴。
一吻结束,孟多靠在鹿时应胸口平复,悠悠闲闲的说些有的没的废话,鹿时应也愿意听,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小叶子今天又长得像他了一点点,说想去外面坐在树下吃树叶,最后说想看看鹿时应的伤口。
鹿时应褪了衣裳躺在床上,孟多低头细看,机关盒是他制造出来的,里面的每一根针都源自他手,细小的银针扎在鹿时应身体里,让孟多也跟着很疼。
鹿时应告诉孟多,轩烁可能已经离开了大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