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必须互相安慰。”阿斯托里亚颤抖着呼出一声叹息,“之前……在麻瓜医生那里,他对我们说渐冻症患者到了最后有两种选择:从鼻子里插一根管道,把食物直接打进胃里,或者干脆停止进食。”
罗恩皱起眉头:“两种选择听起来都很可怕。”
“是。插管的话可以让病人尽可能活得久一些,但是非常痛苦,而停止进食后病人虽然会舒服很多,生命也只剩下两至三周。”
“而你必须在其中做出选择?”
“或者依旧试图自行进食,然后每次吞咽都冒着呛咳的风险。”阿斯托里亚看上去很想耸耸肩,但手臂没有力气,只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吃东西了,罗恩。我真的很喜欢美食,尤其喜欢德拉科做的法国菜以及你烤的甜点,但现在每一口对我来说都是折磨。你刚刚喂我吃布丁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我昨晚被呛住时叉子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有桌子对面德拉科惊恐的神情。”
“可是……”罗恩知道这是阿斯托里亚自己的选择,他之前也是这样安慰德拉科的,可轮到自己头上,他却无法说出半句赞同她放弃进食的话——那等同于提前放弃她的生命。
“别担心,我也还没下决定。”阿斯托里亚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斯科皮才刚放假回家,我想至少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再——我舍不得,而且就像你说的,我还没和他们好好告别。”
“我懂。”罗恩从椅子上站起身,飞快地拥抱了一下阿斯托里亚,侧头藏住从自己眼底迅速涌出的泪水,“而在那之前我会尽量让你进食得舒服一些。我已经记下了治疗师对你用了哪些咒语,如果下次再发生呛咳,我就能帮你立刻治疗,没必要再来圣芒戈。”
“多谢你,罗恩。”阿斯托里亚尽全力让自己的手指在罗恩手心里抽动几下,“若不是你昨晚赶来了,我真不知道德拉科会怎样应对。”
“多亏他给我打了电话。”想到昨晚的情景,罗恩忍不住摇了摇头,“但他刚打过来就突然挂断了,幸亏我觉得不对劲,主动打了回去,不然你现在可能正在麻瓜医院躺着呢。”
“我明白他为什么会挂断。”阿斯托里亚只说了这样一句,并没详细解释,可她的脸上却显现出深沉的担忧,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罗恩昨晚没来得及考虑这些,现在仔细一想也立刻明白过来——德拉科定是在无比绝望的心境影响下才从斯科皮那里要来罗恩的电话,可他的骄傲只允许电话响了第一声铃。
想到这里,他不由深深叹了口气,而阿斯托里亚立刻抬眼看向他,眼底情绪复杂。他们对视片刻,那双落在他脸上敏锐的棕色眼睛目光沉重得如有实质,尽管没开口说半个字,可在空气里徐徐扩散开来的恳求依旧沉甸甸落在罗恩肩头。
别——罗恩差一点就把这个字送了出去,却在最后关头死死咬在舌尖,因为正用那般沉重目光注视他的是一个垂死的女人,在他眼前犹如枯萎的玫瑰一般日渐衰弱,但同时也是他从心底无限敬佩的朋友。他们曾一起在花园里散步,一起喝茶、烘焙、促膝谈心,罗恩是她在过去几个月里除去丈夫之外最亲密的存在,他给她喂过饭,抱着她晒过太阳,帮她换过衣服,为她擦过眼泪,甚至在她排泄困难窘迫得满脸通红时用掏肠咒帮她解决问题。他们是好友,却也绝非仅仅是好友,罗恩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其中包括应下会改变他一生的承诺。
而在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另一点:他漂在水面之上,虽然一时半会沉不下去,却也只能随波逐流,任凭疾风将他吹向无法预知的地方。而他的人生一直如此——很多时候他本以为出于自己的意愿才做出某种选择,可事后回想却会发现,他除此之外压根别无选择。
或许所有人的人生都如此,只能随波逐流,被命运推着走,大家看似在努力朝某个方向划水,但其实不过是保持自己别沉下去。强大如伏地魔也无法打破预言,深知未来如阿斯托里亚却也心甘情愿重蹈自己母亲的覆辙,而罗恩的命运也在哈利·波特踏入他所在车厢的那一刻被彻底推着朝某个方向前进,连带着整个韦斯莱家,他们加入凤凰社,金妮与哈利的恋情,弗雷德的死亡……直到此刻,直到阿斯托里亚的病床边。
阿斯托里亚依旧在无声凝望他,睫毛轻颤,嘴角哀伤,仿佛在为罗恩舌尖那个呼之欲出的拒绝做准备,而罗恩再也不愿出于自己的原因让阿斯托里亚在仅剩的生命里露出这般痛苦神情。
“我会尽我所能陪在德拉科身边。”他的手指在阿斯托里亚的手背上缓缓收紧,“不让他那么孤独,提醒他放下不必要的骄傲,甚至——甚至学着像你一样理解他,爱他。”
“好。”阿斯托里亚轻轻颔首,“这就足够了。我不要求你做别的,罗恩,只要你愿意去爱德拉科,就已经足够了。”
***
经过一系列检查确认阿斯托里亚的感染的确已经彻底消除后,罗恩赶在圣芒戈绝大多数员工上班之前带她幻影移形回家,但在那之前他没有忘记自己之前对那位治疗师的承诺,特意询问阿斯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