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义离了柳宅,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将军府。陆七亭刚从怀宿那知道,因为陆家和柳家父母亲长皆亡,他们行三拜礼时拜的“父母”,就是对于柳杯楫来说像父亲一般的严义。
陆七亭不敢怠慢,赶忙把人请到上座。
大梁重文官,严义的官级要比他这个大将军还要大,按礼他得向严义行礼。
陆七亭强撑着身体,用着拐杖硬是走到严义面前,行了个颇费劲的下官礼。
严义从鼻子出气,“哼”了一声,傲娇地不受礼也不喊人,像是对他的残疾颇具鄙夷。要不是怀宿去采办东西了,不然他在肯定又要嚷嚷了。
陆七亭摸摸鼻子,心想是个硬茬啊,但还是顶着严义的目光说,“将军府寒酸,委屈严大人了。”
“是挺寒酸的。”严义刚喝了口桌案上备的茶,他还是认得的,就是平日行军打仗备的那种苦茶,心里对不铺张的陆七亭还是暗暗升了点好感。
此时一素衣婢女快步上前把桌上的茶换了,换了盏新的热茶。陆七亭忐忑道,“府……府上没什么好茶,听说这是圣上前几天赐的叫什么……什么……”陆七亭想不起名字,倒是绞尽脑汁整得脑袋疼。
“春上雪。”严义替他答了,语气缓和了许多,“因为叶片绿如翡翠叶尖却一点白,有如春天新绿上未化的积雪,故称此名。我嫌他茶味清淡,但织锦却是爱喝。”
陆七亭也是昨日才知,柳杯楫字织锦。
陆七亭刚为春上雪舒缓的气氛松了口气,谁知严义喝了口茶后面色沉峻,忽然喝道,言语不掩讥讽,“陆七亭,你用什么来娶织锦?用你十三年战功换开国将军与三朝元老之后?用你的废腿照顾他?”
严义咄咄逼人,陆七亭也没有畏惧,他似乎早就想好了,脱口就答,“陆七亭除柳杯楫之外,不纳妾,无通房,今生不出入勾栏倌馆。”
换句话说,就是我陆七亭自愿绝后。
绝后不是那么好说的,哪怕再开放的大梁,对于绝后一事都是心有芥蒂的。严义承认,他今日就是来逼陆七亭绝后的。他就是恨,恨凭什么柳杯楫没得选,他要让陆七亭陪着织锦一起绝后。
但绝后,不代表他不让陆七亭纳妾。他从未听过大将军好男风,也没必要强求人家。只是,看来陆七亭自己决定好了。
严义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青绿带雪的叶片在热水中渐渐放松地舒展开来,露出柔软脆弱的茶芯。严义说,“我跟你交底,织锦他患病了。或许你会以为他喜欢你,其实不是的,就像那日他执意从云萃楼上往下跳,他就是这样,时而疯狂,追求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快感。但他其实很脆弱,有时候能一天不吃饭不说话,就这样一动不动,冲动起来还会想要自残,我找多少人都看不住他。”
“织锦他……以前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疯了。这几年好点了,但总是反复。他笑的时候你真的以为他病好了,可他做的那些行为……唉……算我恳求你,他进了陆府,你对他好点。要是你觉得累了,就把他送回给严府。我不怪你,我就是怕,怕我没个几十年陪他,我那些儿子孙子又苛待他……”
“我会守着他。”陆七亭看着他,“疯就疯吧,只要陆七亭活一日,就守他一日。”
严义只觉得泪上眼眶,大将军就是大将军,说出的话让人都觉得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严大人……”陆七亭叫道。
严义像是向什么妥协了,也像是向什么有了交代,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佝偻的身子、斑白的两鬓,让人意识到,他也迈入暮年了。
严义缓缓道,“你以后随织锦叫我伯父吧……”
第三章
第二日,全京城再次哗然。
柳家向陆七亭下聘礼了!
昨日皇帝指婚的聘礼还没送到柳家呢,今日柳家倒是先发制人地上将军府送聘礼了。
也是今日,大家才意识到,柳杯楫之所以是纨绔,是因为他家财万贯挥霍的起啊!
就好比,在琳琅满目的聘礼里,有一项就直接跌破众人的下巴。
柳杯楫给陆七亭直接送了半座金矿!
乖乖,半座金矿啊。那是人都想象不出来的财富啊!
柳杯楫穿着素白绿边的衣裳,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带着长长的聘礼行伍穿过闹市,少年意气风发地直指将军府。将军府收到消息的时候,陆七亭还在进行每日的恢复训练,锻炼一下臂力和更灵活地用拐杖走路。
府外奏乐声越来越吵闹,陆七亭接过怀宿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汗,顺便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没等纳闷的怀宿回答,外面就跑来一个门僮,嚷嚷着,“将军!将军!柳家来送聘啦!”
怀宿第一个反应过来,骂道,“送什么聘!他是不是没搞清楚,皇帝旨意很明确,是将军府娶他!”
陆七亭倒是一笑,回到京城后声音和性子愈发被磨得柔和温润,“这倒像他。”
陆七亭拄着拐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