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初是在出城时被我的人拦下的。浑身细软物什收拾好了,一副逃之夭夭的形象。
听到消息时我不知该不该笑,原来那个男人还懂得要跑。
“你拒绝和堂兄一起走时,就该知道这个结果。”我哂笑。
他低着眼,目光无波无澜。
他知道。
可他还是来了。
除非羽十一出手,其他的暗卫根本截不住他。他探知我的态度,知道我不准备轻易放过他后,自觉自愿受了我的邀约,应允我一个交代。
自恢复记忆那刻起,他便料到了今日情景,他唯一拿不准的是,我会看在堂兄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不再追究,还是自降身份硬要讨一个解释。
“有一事我不明白,”为他满上一杯陈酿,我斟酌着言辞,“你的身子……”
他没有回避,也没有直面我的问题:“药是世子给的。”
他总能将话说得语焉不详,让我追问什么都像斤斤计较,只能将下一个问题按下:是他天生如此,堂兄给他药助他压抑,还是……以此为掣肘,换他忠心相侍。
酒ye辛辣,他才抿一口就沉下了眸,见我灼灼盯着,仰头一饮而尽:“殿下还想问什么?”
目光扫过他唇角的水光,我突然发觉自己没什么好问的。所有事实昭然若示,我请他来只是因为咽不下心中那口气,可我在气什么呢?
气他失忆时对我百依百顺,听我倾诉对堂兄的爱而不得,气他恢复记忆后还不告诉我真相,愿陪我在镜花水月里嬉戏几日再悄然退场?或者说,最该气他明知堂兄在此,我们即将再无交集,也由着我闹腾了一个旖旎长夜。
堂兄将我拒得委婉也决然,他倒好,自己清醒抽身,一招不留痕的好手段,明里暗里赶我自行放手,当真不怕我破罐子破摔向堂兄讨要他。
我随了一杯,又帮他满上:“昨夜,堂兄看起来很高兴。我从未见过他那个样子。”
他一怔,嘴角扯了扯,笑意有些牵强:“世子年幼时过得不安稳,所以习惯以冷漠示人。”
“嗯。”我敲了敲桌,示意他继续。
“他……”景初垂着眼,让我看不清神色,“一直被花月郡的事压着,忙里偷闲出游一趟,难得放松。”
将话题扯了回去,我举起杯:“堂兄很少讲他小时候的事。”
“那时南边余烬尚未熄灭,世子是明晃晃的靶子,是牵制王爷的最佳选择,”他听懂了我的意思,却对我的另一个暗示视而不见,自顾自讲道,“刺杀或是下毒,即使百般防备总有疏……”
我将酒送到了他唇边。
他无奈,就着我的手张开双唇。我特意抖了抖手腕,让部分酒ye从他嘴角滑落,沾shi前襟。他被呛到了,捂住嘴咳了半天,再抬头时眼角已隐隐泛红:“……你听不听?”
听。边听边灌他。
他说即使有他和其他侍卫明里暗里保护,堂兄仍然免不了灾祸,幸得天意眷顾才多次化险为夷。
我记得他身上的疤,肋下有,腰上有,肩背上也有。陈旧的疤痕早已淡去,此时旧事重提,我才意识到它们本该有多触目惊心。
说完这段话他顿了顿,见我没有反应,便缄了口。
我将盈满酒ye的瓷杯向他推了推,这次不用我催,他已自觉地端起杯来仰头饮尽:“殿下就这么急着将我灌醉吗?”
“醉了,才好说真话。”他喝一杯,我跟一杯。唯一的区别是,他整张面颊泛起薄粉,而我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他笑了笑:“我说的都是实话。”
可他没说我想听的,他仍然有所隐瞒。只要他尚且清醒,有些问题我永远得不到答案。
“是你,还是他?”我问。
他的目光凝滞了一瞬,浅淡的瞳孔空洞茫然。他细细想了想才明白我的意思,答道:“皇宫重地戒备森严,殿下说笑了。”
“是么……”可惜了。方才有那么一瞬,我真心希望一直是他,那我便可心安理得抛下世事lun常,让他把这些年欠我的夜晚都补上。
不过,不是他也无妨。
他这个替身做得可谓尽职尽责,幼时为主人替命,现在为主人卖命,那么帮主人的爱慕者纾解一下无处诉说的情思,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褚公子,”他举起杯来面向我,手臂微微摇晃,眼见着神志昏乎,“先前多有得罪,今天过后,您总可以放过我了吧。”
他不剩几分清明可言,却拿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向我告别。
我挑眉:你觉得呢?
他微眯着双眼辨认我的神色,笑容淡了眉头却舒展开了,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我昨夜该答应小书的。”
这称呼太亲昵了,我心里生出一丝微妙的不悦。
他撑住桌面晃悠悠起身,没走几步一个趔趄,我眼疾手快将人捞进怀里抱了起来。看得出他是真醉了,眨了眨迷迷瞪瞪的眼,并没有反驳我的行为,直到被我按进柔软的被褥里,才扭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