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梓晏心神不宁地坐在教室里,今天的课程他频繁走神,一下课就直奔校外。
他从小怀揣无数梦想,想要许多东西,想要糖果、想要漫画书、想要游戏机、想要一个温暖的家……
然而当他真的得到这些的时候,他又不满足于此。
“你一定憎恨我吧!”苏梓晏希望自己这个问题能够得到苏友群的肯定回答。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是肯定回答。
是因为自己的自卑心理么?
他自己倒是真的憎恨苏友群,憎恨苏友群对自己假惺惺的态度,直到苏友群开始凌辱他,他才惊觉苏友群曾认真地想好好地爱自己这个来路不正的弟弟。
但已经晚了,苏梓晏发现自己陷入了奇怪的圈套,憎恶哥哥、又希望被哥哥打骂、可他却绝望到想拥抱死亡,又渴望活下去。
然而活着的动力是什么?
哥哥失去音信的这半年来,苏梓晏莫名地不再惹是生非,按照苏友群的话去好好过日子。
无人管教自己,一直是苏梓晏内心的渴盼。
但真当这一天来临时,他却感觉到无比寂寥。
苏梓晏不止一次被人呵斥质问“到底有没有心”,他知道自己有,没有心的人连让人生气都做不到。
他是故意惹苏友群生气的,只为从苏友群嘴里听到一句辱骂。
很奇怪吗?当然。这世界上也许只有心理医生能理解他。
苏梓晏在外边闲逛,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是画的灵感,扭曲的人影、崩塌的山脊、被火焰烧得焦黑的棺材、母亲微笑着的脸庞……
都是噩梦,没有一样是好的。
苏梓晏走在路上,下意识低头搜寻什么,与地板砖明显不同的花花绿绿引起他的注意,他疾步走过去,在那东西面前停住,蹲下身弯下腰,捡起那张小卡片,用嘴吹吹干净,掸掸上边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里。
没人注意他的异常行为,只当他是掉了什么东西。
苏梓晏很长时间都没有站起来,他呆呆地蹲在街上,望着马路对面的红绿灯。他跟着红绿灯的提示音,嘴里“哒、哒、哒”地咂舌打节拍。
路过的行人想帮他一把,却见他拿下背后的画板,用铅笔在上边快速地勾勒出一个人脸。
他细细地画出一只眼睛,薄薄的嘴唇紧抿成一线。
不明就里的人们选择绕过他,因为这人看起来不正常的行为却是符合常理的。
苏梓晏疯狂地陷入自我世界时便顾不上外界的时间,但他给自己设定了闹钟,冰冷无情的“铃铃铃”打断了苏梓晏的绘画进度。
七点,是他最晚回家的期限。
蹲麻了脚的苏梓晏索性在路上就地跪坐一会儿,上万一条的牛仔裤他就敢这么糟蹋。
他敢一顿饭挥霍三千八,他哥却会因为机场一碗面卖三十八就心疼得直咬牙。节俭与身价无关、与性格有关。
当年苏梓晏被苏友群干了的好处也不是啥都没有,苏梓晏第二天早上起来,就从苏友群那拿到了一张存着二十多万的储蓄卡,这张卡绑定了苏友群的手机。
“密码是我的生日。”苏友群对苏梓晏说。
苏梓晏拿着卡看了好半天,才抬起头问:“你什么时候生日?”
苏友群早已不过生日多年,何东生的父母因为欠债而没怎么注意这些仪式,何东生私下里想为苏友群庆生的时候苏友群每次都婉拒,因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他自己也怕麻烦。唯一一次正式过的生日,是他十八岁那会儿,他自己给自己送礼物,价值千金的公司。他公司正式开启运营的那天就是他的生日,每次公司周年庆,大伙儿都会顺便给老总庆生,老总也给大伙儿发钱,热闹有了、快乐也有了,可谓皆大欢喜。
苏友群其实并不在意生日这回事儿,但他一年一年地看着苏梓晏长大,整整六年的生日,他从没少给苏梓晏过一次。
只是一次试探而已,苏友群原本想把卡的密码设定成苏梓晏的生日。
这句充分体现苏梓晏“没有心”的冷漠问话又是一盆冰水,狠狠扣在苏友群头顶上。
“猜不出就拿不到钱,你自己看着办。”苏友群冷冷地说着,收拾东西上班去了。
苏梓晏不是傻子,他翻出家里的户口本,找到了苏友群的生日年月。
那串数字他死死记在心里呢,五月六日、五月六日、五月六日……
苏梓晏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这个日期,他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不经意间一次转头,看到街边一家nai茶店的招牌:五月六日の邂逅。
他买了两杯nai茶,提溜在手上,鬼魂似的飘回了家。
客厅里亮着灯,苏友群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戴着平时不需要戴的工作用金丝眼镜,笔记本电脑就放在他腿上。
但他没有在工作,只是呆坐着不知在思考什么。
“我回来了。”苏梓晏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哥哥。
苏友群没有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