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大西洋上的一艘豪华客轮,失眠的班走出客舱,上到甲板仰望头顶绚烂的星空。
他头上是一顶河狸毡帽,手戴着麂皮手套,身上披着羊绒大衣,套着的靴子内里有一层短短绒毛,这些足以抵御海上带着水汽的刺骨寒风。
贝尔还为他准备了暖手袋,但他觉得用上那种东西过于夸张,并没有取出来用。
多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
班躲藏的地方被人发现,拼命奔逃的他饥寒交迫,恰巧看见街上停着一辆马车,车夫坐在车外,缩脖子蜷着打瞌睡。
他悄悄溜进了马车,马车内燃着暖炉,温暖的空气激起睡意,他的眼皮一个劲儿往下掉,他没能扛住身体的需求,在车厢内沉沉睡去。
他睡了没一会,就被车外的动静惊醒,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色血丝,长久的逃亡生活让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一个翻身,他躲到车座下。
他看到一双黑色的长靴,长靴的主人动作缓慢地登上车,看样子,这似乎是个老头;另一人——应该是仆人,随后将一根手杖递给老人,也上了车,坐在老人对面。
马车缓缓开动,路面的颠簸让班时不时撞到车身,他屏住呼吸,尽可能不让自己弄出太大动静。
他听到老人和仆人说话,应该没有发现异常,他稍稍放下心,可就在这一刻,他察觉到有个硬物碰上了自己。
是老人的鞋跟。
黑色长靴不确定地又踢了两下,班深吸一口气,抽出身上的刀,抱住老人的腿,边说话边从藏身处钻出来:“别出声,别动,不然你就别想要这条腿了。”
他坐到了老人身边,刀也抵在对方的脖子上,此时,他才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身着一件黑色修身大衣,里面套着一件米色的背心,白色的衬衫系着同色领巾,摘下的礼帽搁置在一旁。
老人是一副温和的长相,但那双锐利的灰色眼睛却暗示每个细心的人,他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般。
坐在对面的仆人明显惊慌得有些无措,老人镇定地让对方听从班的指示,不要出声,之后他转过头看向班,微微眯眼,片刻后突然说道:“……是你。”
班以为他是看过登在报纸上的犯人画像,认出了自己,便开口威胁道:“我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人,如果不想死,你最好老实点。”
“我不会做什么,我保证,”老人的身体因为马车的颠簸晃了一下,脖子堪堪擦过班抵在他身上的刀。
班下意识把刀移开,即便如此,老人还是皱了一下眉,血ye从刀锋划开的破口流出。
坐在对面的仆人几乎要尖叫了,老人示意自己没有大碍,只是一个小口子,并不严重,他进而对班说:“你曾经在圣吉尔斯的贫民学校读过书,对吗?”
班警惕地看着他:“……是的,那又怎样?”
“你叫做……法默尔,对吗,但愿我没记错。”老人继续问。
“呵呵,你记得很清楚,先生。”
“我资助过你们的学校,委员会的人带我参观时告诉我,你是那里的学生中最有天赋的一个。”
“那可真是太久之前的事了,真是抱歉,我并不记得有您这样一位慷慨的先生。”
“我听到你问老师,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老人说,“这些东西无法改变你们的命运,你们仍然是穷人,区别只是懂得认字,更加听话,你们的知识不过是让富人更富有,让自己更痛苦。”
“不过是孩子的傻话罢了,想必校长在你身边十分尴尬吧。”
“当时我想,一个孩子有这样的思想多么可悲啊,”老人伸出手想要触碰班,班却避开他,眼神愈发不善,“我希望他能知道知识所能带来的一切,那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多。”
老人收回手,叹了口气:“我告诉校长,我愿意资助你,只要你愿意读下去,我便会一直资助你直到大学毕业。”
班的眼神多了几分疑惑。
“你虽然没见过我,但这些年我一直都有收到你的感谢信,你难道忘了自己写过什么吗?”
“你在说什么?”班觉得这个老头一直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难道是认错人了?
“我是伊恩.维尔德。”
“我猜你一准是认错人了,先生,”班嘲讽道,“我从来没写过什么感谢信,也不认识你这个人,你说的可能是某个和我同名的幸运儿吧。”
维尔德摇头:“不,你虽然长大后变了很多,但我相信自己的记性,就是你,我一直资助你直到高中毕业。虽然你选择中断学业,但有高中学历也足够你找到一份好工作了,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别开玩笑了,我根本没上过高中,你要是想用这种办法让我放松警惕,呵呵,我可不吃这一套。”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那些信件,如果不是你,那是谁写的呢?”
“老爷,您要把他带回家吗!”仆人低声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