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眠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他不怕疼不怕死的,唯独却很害怕老鼠。儿时过惯了锦箔玉绣日子的小少爷很少有看到毛乎乎的大耗子不害怕的,渝棠最初也很害怕,但为着渝眠一声声的“哥哥”只能鼓足了勇气咬着牙去当那个抄着鞋子追老鼠的人,他对渝眠虽从来都是温淡的,却总是一次又一次为了这个弟弟被迫褪下所有金枝玉叶养出的矜贵。
“很疼吧?”
渝眠咬了咬干燥的唇,他酝酿了无数遍的劝语和计划在见到哥哥的那瞬间全都变得干哽不堪,难以开口。
“穆京宸对哥哥还真是信任,竟然会放心地撤走所有人。”
“没有那么疼,你也说过穆家什么样的医生找不来?养几天便好了。”
渝棠摇了摇头,再次瞥见了渝眠空荡荡的脖子,他真的把钥匙交给林粤了吗……?
“哥哥一直住在穆家?”
“我也没有地方可去。林粤,或者更多觊觎父亲留下的宝库的人都在盯着我。”
“你不怕被他们发现身份了?”
渝眠垂下眼眸,不想再去看渝棠脖颈上来不及消去的吻痕,“哥哥不是见到那位穆将军就会犯恶心吗?还是说当初都是演给我看的?”
“渝眠,你可能不愿意听,但抛去陈见来说,他们对我很好,”
渝棠掂量着回答他,“我也和你说过子弹编码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报仇,但我们不能弄错对象。”
“就因为他们对你好了这么两天,你就要怀疑我们亲眼所见的灭门之仇?”
渝眠冷笑,他对穆家的偏见比渝棠要深得多,而他最讨厌的便是渝棠去说他们的好。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城府深沉吗。”
渝棠没有理会他的质疑,转而反问他,“这件事交给哥哥。查清真相,报仇雪恨,我会比你做的更好,不是吗?”
“根本就没有查的必要!已经过了十几年,什么线索他们造不出来?!”
渝眠激动地将门框捶得哐当作响,“交给哥哥?让哥哥你随便找一个替罪羊送进监狱,然后告诉我说大仇得报,逼着我放下仇恨看你和穆京宸两情缱绻吗?”
“哥哥的心思只会用在自己身上,你首先考虑的才不是我们整个渝家的清白,而是你自己的荣华富贵和情情爱爱。”
“那你呢?”
渝棠本该因渝眠这番伤人的话生气,但他的语气却毫无变化,反而平淡冷静得让人心慌,
“你的办法是什么?与虎谋皮,然后和穆家鱼死网破?哪怕如你所愿让穆家家破人亡,但我们呢?没人能为我们伸冤,渝家反而会因为你被永远钉上乱贼的污名。”
“我也不在乎。你都能心安理得地和仇人的儿子谈情说爱,我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哥哥,我们谁都不会比谁干净。”
“在你下一次因为冲动而胡闹前,”
渝棠深吸了口气,他虽未表露出来,却实在被渝眠气得不轻,“老实呆着,我们俩还没到必须玉石俱焚的绝境。”
“林粤不会伤害你的。”
渝眠别开目光,突然话锋一转,漫无边际地又说道,“我如果不把钥匙给他,他可能会觉得宝库遥遥无期,转而放弃。但我把钥匙给他后,他又觉得离那万贯宝藏只有一步之遥,势必会想方设法地弄到你手里的钥匙,只要他还有这份念想,就不敢轻易动你。”
“有穆京宸在,他本来也动不了我。”
渝棠不动声色地套着话,渝眠果然冷嗤了一声,
“穆家军营离峪临一百里开外,哥哥不会真以为他们穆家就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吧。”
“你觉得碧麟会那些散养的打手有胆量闯穆宅?”
“别套我的话了,哥哥,”
渝眠叹了口气,短短几句话间已经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又变得Yin暗而难以捉摸,“要是你不想穆京宸丢了性命,也可以先下手为强。”
他勾勾手示意渝棠伸手,速度极快地往渝棠掌心塞了指甲大小的一颗胶囊,他此前将这胶囊用叶子包裹着含在口腔里才躲过搜身。
“那老爷子虽然体魄健壮,但年事已高,这颗剂量足够了。”
渝眠淡笑道,“老爷子先死,林粤不必再冒险,你的穆少爷才可以免于一难。”
渝棠意识到这是一剂毒药,立马将它握入手心,担心渝眠再把这危险的玩意儿抢回去。
“我不知道林粤和你做了什么交易,”
渝棠紧紧握着拳头,“别再被他当枪使了,渝眠。”
“谁是枪还不一定呢。”
渝眠甜甜一笑,自己“哐”的一声拉上了小窗的挡板,不愿再和渝棠多说。
听着门那边渝棠站了一会儿后才渐远的脚步声,渝眠缓缓缩回了床上,将自己整个人埋在凉透了的被子里。
被关在这里的时候他也曾经后悔后,他开始怀念和哥哥在那间小破屋子里度过的平淡日子,也开始肖想,或许他可以就此收手,干脆也像哥哥那样把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