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妇还住在老式的合庭中,和穆京宸所在的洋房隔了大半个宅院,太阳落山后夫妇二人正坐在莲池边纳凉,穆怀艺接过周婼递来的茶冻装作嫌弃,
“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会吃些稀奇东西,也不怕少爷生活过惯了有朝一日再去带兵遭不住。”
他说完顿了顿,看了眼坐在石桌旁正在发呆的周婼,要是以往,周婼早该开始和他拌嘴了,
“夫人今日心情不佳?”
穆怀艺放下手里的茶冻背起手来,“和淮州那些人打牌打输了?还是谁胆大包天惹你不舒心?看我不教训教训他!”
“你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怎么还和宸儿一样活蹦乱跳,”
周婼回过神来,缓缓叹了口气,
“我是在想渝棠的事……今天在牌桌上有人问,我便简单说了几句。那群长舌妇看出我向着渝棠,言语间恭恭敬敬,夸我们家开明包容,可那眼神呢?谁看不出来鄙夷的意思呢?她们打心底里就没把渝棠当个人,只以为他是京宸看中的小伶,且不说我们京宸是不是那样的人,她们、她们凭什么瞧不起咱们渝棠?竟然还有人吃完晚饭悄悄找我妄想给京宸介绍婚事!她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周婼越说越生气,重重将茶碟砸在石桌上,
“还有我那三表姐,居然直接买通伙计让人把她儿子带去京宸房间里,要不是京宸说他来处理……我偏得打得他们母子俩这辈子都不敢踏入峪临!”
“她们都是些没读过多少书的深闺妇人,眼界底见识短,你和她们叫什么劲。”
穆怀艺宽慰周婼道,
“夫人要是实在气不过,以后咱们对淮州周氏闭门不待就是,再不行了咱先给俩孩子订个婚,让那红炮仗绕峪临跑一圈儿,炸得满城皆知咱小兔崽子是有主的人,看谁还敢来说亲。”
“你就会埋汰人,”
周婼想象了一番红炮仗绕着峪临城乱炸的场景,终于被穆怀艺逗笑,
“别的倒是无所谓,我就怕渝棠听到那些话心里不好受,周家毕竟和我们沾亲带故,要是那些折损他的话传到他耳朵里,这孩子觉得是我俩对他有意见可怎么办?唉……”
穆怀艺闻言沉默了片刻,提议道:
“过几天十五灯会,我要去般若寺祈福,要不让渝棠那孩子和我一起去?”
穆家是武将世家,这两代虽不似祖辈那般全族人都浴血奋战,但依旧保留有每年都去寺庙请灯祈福的习惯,一是为求平安,一是借佛光镇压杀生血气。
周婼知道穆怀艺是想借此机会让渝棠露个脸,也好让别人知道他俩对渝棠的重视。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但小渝身上的伤还没好,也不知道宸儿愿不愿意放他出门。明天我去看小渝的时候顺便问问他想不想去。”
“一道小小小口子——我身上那么长的口子能有十几道!”
穆怀艺最爱唾弃现在的小辈儿们吃不了苦,果不其然被周婼重重拧了一把,
“你这糙老头能和人家比?”
“我年轻时也有那么俊!”
穆怀艺冷哼了一声,夫妇两人吃完点心后看着夜色渐深,一前一后地往房间溜达,周婼正在琢磨明天是给渝棠炖红枣阿胶还是莲子银耳,突然听到穆怀艺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怎么觉得渝棠那孩子好像很怕我呢?”
“怪你天天故作高深非要端着架子呗,”
周婼笑话他道,“不过你别说,我越瞧小渝越觉得他亲切。这就叫有眼缘吧?”
第二天一早,穆怀艺和周婼商量了一宿越商量越觉得可行的般若寺出行方案被穆京宸一口否定,老夫妻俩对视良久也没噎出半个字来。
“您老人家毛手毛脚,我不放心把渝棠交给您,哪怕半天也不行。”
“我是能把他生吃了还是弄丢了?!”
穆怀艺一口老茶呛到喉咙里,周婼连忙帮他拍背,她难得和穆老将军站在一边儿,也劝穆京宸道,
“你爸也是想为小渝铺路,帮他压一些流言蜚语,也让小渝知道我们对他的喜欢。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在般若寺外头候着也行,他们进去供个灯不过十分钟。”
穆家有祖训,穆京宸刚剿匪归来不满三年,身上杀伐血腥之气太重,不得入寺供灯,而周婼又向来不信这些,从来都是敬而远之,所以只能由穆怀艺一个人进寺祈福。
穆京宸知道这是他父母的好意,又担心渝棠不能接受和穆怀艺单独相处,思忖片刻后决定把选择权交给渝棠。
他没想到渝棠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这件事。
“你不用担心会拂他们好意,凡事以你舒服为重。”
穆京宸再次和渝棠确认道,渝棠却轻轻笑了笑,
“之前怕老将军是因为觉得他太严肃……这些天你们家这样对我好,照顾我,我总不能当白眼狼,而且我也想去替渝眠供盏灯。”
渝棠面色温淡,不露破绽,穆京宸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尊重他的决定,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