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跪的太久,背上腿上都留了伤,还染了风寒,我养了快两个月才彻底好起来,好在他还有点良心,知道差人送点吃食补品和膏药。
只是连着做了好久噩梦都是他捏着我颈根逮住我,把我倒吊起来打,凶神恶煞问我还敢不敢喜欢师兄了,我也嘴硬,一遍遍冲他喊我就是想要师兄。清醒过来总一身冷汗。
比起那些,看着师兄仍然对我关怀备至,再疼再难受也就不算回事。尤其当那团血rou鼓起更甚,在师兄为我上药喂粥时就现在我眼前,时时刻刻尽述我的罪证,我也没有理由再去委屈和不满。
等我走路不再一瘸一拐,背也能够挺直了,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下山。
涧苍山下,我是逛过许多回的。
和师兄一起慢悠悠晃荡,却是头一遭。
就为这么一出,我还犹豫了好久,到底是穿那一看就与师兄系出同门的月白道袍,还是穿我自己下山给做的深色衣裳。一方面我怕丢了师门颜面,一方面又怕前者易脏。毕竟这白色虽看着素净,也最容不得污垢,也就他们这些修道之人爱穿,仿佛不白不素都不足以显示其澄澈道心。
想了又想,我还是觉得机会难得,想与师兄正儿八经并肩一回,最后还是白条条往那一立,就携师兄下了山。
师兄掩了身形,在外人眼里看来,他仍是那个清瘦俊逸、出尘如仙的标致人物。只有我知道他已染凡尘,正怀揣着一个莫大的秘密。
虽然已是寒冬腊月,沉静冰雪倒使烟火气蕴积更浓——面馆里绵延而出的鲜香味道,小笼包一揭盖蒸腾起的浓浓白雾,小孩子滚雪球时不时向手上猛哈一口的温热...
这些都是我往日里就很喜欢的,师兄随我,我喜欢的,十有八九他也喜欢,正由我带着走街串巷。
不知道师从何处的江湖术士在路边摊表演“点石为金”,将黄澄澄一金锭托在手里,在围观众人前晃了半圈,换来一阵喝彩和毛糙旧碗里零星几个铜板。
明明只是个半吊子路数,师兄居然也看的饶有兴趣。
我用脚尖在雪地里碾出一个小坑,装作不在意道:“师兄,你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呀,这些人学了本事,居然就用来卖艺逗趣,岂不辱没师门...”
师兄仍淡笑着望向那边人群,视线处男女老少,正为凭空变出的一只白鸽而惊奇欢欣,“若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纵是这些仙术道法只能用作游戏享乐,倒也不失为一种好局面。”
也是,虽然我师尊二十来年前擒斩蛟龙,所用仙术剑法定比这戏术更惊艳妙绝,可今世之人虽常念山上有神仙,真正经历过洪涝大风的老一辈人,反倒最不爱提当年事。可见比起窥探仙人之姿,世人恐怕更愿意平平安安,永不卷进那些什么神魔大战才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师兄捉妖制魇,美则美矣,免不了沾染上污血腥味,倒不如...
“师兄、师兄!看我!”
我转身跃到师兄身前,合起两掌,捧出几朵桃花,只轻轻一吹,便都飘向师兄。
师兄不躲不避,任它们落了自己一肩半袖,笑意更深。
瞧,哄我师兄开心,原就如此简单。
这不过也就是个最普通的障眼法,只要道行高于施术者便可一眼看破。但师兄同我一样,都觉得桃花可爱,暂且不愿醒来。
有一对兄妹举着糖葫芦牵手奔过,最先入其眼的倒不是我那好师兄,而是他脚边、衣袖上的三两桃花,衬在雪里白衣上,无根无叶,没来由的自在娇艳。
“哥哥!冬天怎么会有桃花呀!”
小姑娘家不设防,已撇了自家哥哥,伸手来碰师兄外袍。
“诶?怎么一下就没了…”
我立时收了术法,那小手也顿在半空,被她哥哥抓回。
“小心!不要乱摸!”
师兄看我一眼,认真道,“师弟,举手之劳,不应吝啬。”
我撇撇嘴,没有搭腔。
他自己则蹲下身子,从袖里又取出两朵桃花,摊手过去,就要递给那对兄妹。
小姑娘已展颜收下,小男孩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抵过好奇心和我师兄的和煦神态,也接过了那朵花。
这花大约会在兄妹俩专注舔糖葫芦时亦或他们第二日睡醒前消失。师兄也同我玩过这种游戏,只是后来我也学会此术,明白其中道理,反而失去了最初的乐子。
“哥哥,你是神仙吗?”
不过,遇见新人就有新乐子,听了这话我就不住憋笑——看来想当神仙也不难,亏的我师尊上天入地费尽心思,师兄只是送了人两朵桃花,就已成了他们心中神仙。
师兄淡淡摇头,那边又有妇人正催,这俩小孩捏着桃花和糖葫芦,朝我师兄道了声谢就又跑远了。
师兄站起,袍角依旧不落纤尘。
“师兄,我也要——”
我毫不客气伸出手来,想着师兄待我不薄,怎么也该多回我几朵。
师兄也不跟我作假把式,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