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这次呆了很久,风卷起了雪掠过她单薄的衣衫,她静静的站着,仿佛一座冰雕。
万俟琤闷咳了两声,蹲下,与初岫一同薅草,却被初岫握住了手。
初岫将他冰凉的手塞回了大氅下,道:“你不会采,在旁边歇着。”
女子仿佛才注意到万俟琤,她打量了万俟琤片刻,语气平淡的说:“他活不了了。”
初岫说:“我要他活他就能活。”
女子走到万俟琤面前,强硬的拽出了他的手,搭脉片刻,冷哼道:“就是你爷爷还在世,也救不了他。”
万俟琤闷咳两声,扯回了手,道:“不牢费心。”
初岫将采好的夜微澜用布袋装好,直起腰来,轻轻扬着下巴,道:“你在这山上不下去,不知这天下什么都在变,我父亲的医术要比我爷爷的好,我的医术比我父亲的高明。”
少年拍了拍胸膛,小小的身躯顶天立地,傲然道:“我既然答应了将他治好,就一定治得好。”
女子冷笑了声,突然暴起,向初岫飞掠而去,意图将他手中的夜微澜抢下。
初岫大叫道:“爷爷果然没说错,你这人蛇蝎心肠,见不得人好。”
万俟琤勉强替初岫抗下一击,想让他闭嘴,别激怒这不知年岁的女人。
却被女人反手一掌打吐了血。
女人的功力,放眼天下也挑不出几个对手,万俟琤只觉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眼前一黑,以为自己要死了。
再醒的时候,他在一处山洞里,鼻息弥漫着硫磺味,全身暖融融的。
初岫在他旁边鼓弄药,那女人不知去向。
他觉得身上筋脉都在疼,连喘气都疼,挣扎着转头看,发现这山洞里竟然是一处天然温泉,正冒着腾腾水雾。
他费力的发出了点声音,叫他:“主人。”
初岫转头,眼睛亮晶晶的,他告诉他:“药好了,你吃了,在这温泉水里泡泡,等好的差不多了,咱们下山养伤。”
他喝了那掺了夜微澜的药,苦的他几乎灵魂出窍,被初岫扶着进了一处刚好够一人泡的温泉池子,刚下去,初岫就向里边撒了一把枯草。
那采下来后就变得十分不起眼的枯草,正是在江湖上千金难求的夜微澜,被他毫不怜惜的给他泡了澡。
他泡澡,初岫就在他旁边的池子泡脚,撩起裤脚,将白生生的脚浸在温泉里,舒舒服服的说:“雪山上竟然有这么好的地方,疗伤圣地啊。”
万俟琤被热气熏得昏沉,身体又疼痛异常,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接下来一段日子,他睡睡醒醒,吃那苦的要命的药,拿着不要钱的夜微澜泡澡,模糊了时间的流逝。
山洞里再次有动静的时候,是那银发女子找上了门来。
她追着初岫满山洞的跑,怒道:“你还真敢拿夜微澜给他泡澡!”
他勉力爬起来,想要去护着初岫,那女人却突然不追了。
她纳罕的看着他,挑眉道:“还真活了?”
初岫高高兴兴的说:“你看吧,我就说我比我爷爷强,你就让我看看,说不准我能将你看好,便可下山去了。”
女人不语,静立片刻,却是转身离开了。
初岫追出两步,被她用内力逼退好几步,退到了万俟琤身旁。
女人的声音消散在洞口,她说:“这天下与我何干?”
初岫愣了愣,轻叹了口气。
但转瞬,他高兴了起来,他对万俟琤说:“如今我把你救活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叫你打狗你不能撵鸡。”
他垂眸,应道:“是,主人。”
从山上下来那日,正是除夕。
天山脚下的小镇里挂满了喜庆洋洋的红灯笼,家家户户都吃着团圆饭。
大雪簌簌的下,两人穿着一白一黑两件大氅,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像两个无常。
初岫牵着万俟琤的手,道:“阿琤,我们去吃饺子,过个好年。”
一高一矮两道影子,在雪夜里相携,渐渐行远,茫茫大雪慢慢将地上的足迹抹去,远处有光亮的地方,是可以过年的地方。
第8章
初岫睁开眼睛,迷茫了一瞬,问万俟琤:“怎么刚睡了一会儿,天就黑了?”
万俟琤忍下心中的酸涩,温声道:“不是天黑了,是Yin天了。”
轩窗外夏雷轰隆隆的闷响,一阵凉风吹进来,驱散了燥热。
初岫撑着床坐起来,想越过万俟琤下床。
外边的雨已经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最开始几滴稀稀疏疏,接着紧锣密鼓的落了下来,黄昏时分,天Yin的像是已经入了夜。
万俟琤坐起来,问正在穿鞋的初岫:“下雨呢,出去做什么?”
初岫道:“去找羊。”
万俟琤将他拉了回来,道:“羊被丫鬟领进圈里了,不会淋雨。”
初岫放下了心,遍懒得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