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以后,宫中倒也得了一件喜事,那便是太子姬妾吴氏怀有身孕一事。
太子妃沈疏琅嫁予太子一年有余,并无所出。除去他之外,太子几位姬妾也并无后嗣,这让本就人丁凋零的皇室更显单薄。柳光寒是最先知晓这事的,遣了人去告知叶沉,自己先兴冲冲地去了东宫。
这吴氏是个女子,出身旁系,并非名门望族。本是原来送入宫中选秀的秀女,彼时叶沉并不愿纳女子入宫,便都遣散了她们,谁想Yin差阳错给太子叶言卿看上,便入了东宫。
柳光寒从未见过她,如今瞧着,也觉得这女子清秀可人,倒还称得上美人。那吴氏久居深宫,也是第一次见丞相,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柳光寒嘱咐了几句,又瞧了瞧一旁的沈疏琅,后者虽身为太子妃,好歹也在朝中领了个半大不小的官职,如何能不明白柳光寒的意思,当即便表明心意,定会对太子每个子嗣都视如己出。
唯一出乎柳光寒意料的却是皇帝叶沉的态度,他听闻吴氏有孕,也只是简单笑了几句,赏赐东宫些许财物,便也罢了。
日子转瞬即逝,一眨眼便已是夏末。柳光寒政务繁忙,倒还是记挂着吴氏的身孕,隔几日便让太医院前去探望。据太医院回禀,吴氏身娇体弱,孕中身子并不十分好,只怕此胎之后便再难有孩子。柳光寒位高权重,倒也理会得女子的苦楚,自此之后更是将此事牢牢放在心上,三天两头便要问起。
可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日夜里才下过一场雨,暑气未消,仍透着一股闷热。院中的荼蘼开到极致,香气氤氲开来,几乎要盖过屋内的苏合香。柳光寒仔细瞧着兵部奏折,连晚膳也未用,只觉得腹中饥饿,脑子有些昏昏沉沉。
正唤了宫人去拿些点心吃食来,随口问起皇帝的去处。那宫人仔细瞧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陛下今日寻了祁太傅。”
淮南大旱一事,落了个办事不力名头的是萧情语亲自提拔上来的人,最后辅佐太子安抚百姓,开仓放粮治理大旱的是祁衡这个太子太傅。他在国事上向来分得清楚,心中并不以为意,却也并未打算向宫人解释什么。
两枚绿豆糕下肚,腹中总算没有那么空落,柳光寒难得贪图这口腹之欲,正想再吃一枚,屋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险些噎着,好容易吞咽下去,缓了缓神:“何事如此惊慌?”
宫人吓得慌了神,口中连连道:“东宫……东宫出事了!”
柳光寒心下一沉,立时便起了身。
院内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柳光寒生性好洁,再加从未上过前线,便有些烦闷不堪。宫人们来去匆匆,根本顾不上行礼,独有沈疏琅忙不迭地上来觐见。
柳光寒见他鬓发散乱,多半也是临时赶来的,忙问道:“太子呢?里头情况如何了?”
“太子在里面瞧着呢,只是……”他的欲言又止无异等同给内里那个哀嚎的女子判了死刑,“是臣看管不利,竟让吴氏受了惊吓,请丞相责罚。”沈疏琅言辞诚恳,不似作伪,让柳光寒心里头那丁点的怀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得叹气道:“这事究竟如何还得等皇上来定夺,你先起来罢。”
沈疏琅不知怎的,偏是摇了摇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柳光寒心底清楚,太子对他并不十分喜欢,当初叶沉指婚也是看上了此人一身才华,认为他今后必能辅助太子。若是没有这道指令,恐怕沈疏琅也该是一方县令,尽意挥斥方酋了。
这般想着,他便也没说什么,皇帝不一会便也赶到了,见沈疏琅跪在地上,难免多看了几眼,才叫他站起来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吴氏身子不好,平日里都是在偏殿静养着。今日骤然瞧见了蛇,惊吓过度,致使昏厥过去。”
“蛇?”叶沉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东宫里怎会有蛇?”
沈疏琅使了个眼色,宫人便将死蛇的尸体呈了上来:“罪魁祸首正是此蛇,请陛下过目。”
叶沉看了身旁的祁衡一眼:“祁太傅,你可认得出这是什么蛇?”
祁衡淡淡答道:“民间寻常便可见到的黑眉锦蛇,并无毒性。东宫离御花园并不算远,有此蛇也不奇怪。”
正问着话,却见内里一人失魂落魄般地走了出来,正是太子叶言卿。
沈疏琅手疾眼快地上前将他扶住,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下来,等待叶言卿开口。他定了定神,瞧见皇帝丞相等人都在,硬着头皮说道:“吴氏不幸,未能保住我儿。”
在场之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便也没那许多忌讳,细细问来才知,那胎儿六月有余,早已成形。
叶沉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思索半晌,给这位还未出生的孙儿拟了个名字,又吩咐礼部好生安葬后事,一切按郡王的身份举丧。
东宫丧子,一时间让整个宫城都陷入了低迷的状态。叶言卿膝下并无子女,对于这个未出生的儿子更是满怀期待,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他的消沉时光,沈疏琅是插不上话的。横竖叶言卿日日去寻端王排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