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雪英的手够得着他的肩膀,将他翻过身,面朝了自己。浦雪英即便此刻恨不能扇他一巴掌,手抬起来,却又不自觉去看冯用展的耳鬓。冯用展真是算得丰神俊朗,当下烂醉如泥,也是一滩英俊的稀泥。
他一喝醉,就没有了讨嫌的倔劲。他平时与浦雪英讲话夹枪带棒,此刻眼睛半睁半闭,面颊酡红:“——你都不来找我?”
这话一出口,浦雪英捏了空拳,一下子捶打到床上,心软了:“我找你,你肯回来吗?这么多天,你舒服了?你满意了?”
冯用展被他问得缓慢地思索,最终只一眨眼:“你呢?”
浦雪英面如纸白:“你还记得我?你一边睡别人的觉,一边记得我?我要谢谢你!“
冯用展隔着薄被,枕在浦雪英的腿上,接着吃吃地笑:“呵呵、呵!你不用谢我,浦雪英,”他转了个身,抓了一边浦雪英的衣角,攥在手里闻了闻,喃喃地睡着了:“浦雪英……”
他不晓得做了怎样的清明梦,吃吃地:“天王老儿……拜我的手……”
是他两人第一次碰见的时候,他对浦雪英玩的花牌词。
犹是如此的窃窃私语,使浦雪英始终狠不下心。他埋下头,与冯用展的脸颊相贴起来。他刚兑了些黄金,金条贮在箱子里,他原本一点也不想动。
可是太太们所谓的神佛,究竟有用没有?
“究竟有用没有?”钱有方将乔涴仙往书房里推:“现如今打发出去的钱,真不是小数!”
乔涴仙这半月除去与夏琮亮订的月款孝敬,再有四处的打点,慢说生意开张,哪怕真是步入正轨,也得花时间回来本。乔涴仙仰躺在轮椅上,闭目养神。他真是将三十年未尽的劳碌Cao心偿还了:“一窝里养不出两样的狗。我若真是没本事,叫他们割我的rou,割死罢了,我若是有本事……”
乔涴仙闭着眼,只是一哼声。钱有方站在他背后,细细一看乔涴仙的后脑勺,忽而发觉:“哎哟,老爷,这有白头发了。”
乔涴仙听言,没挂心上:“让它去,”他正欲将碎发向后抚,手臂抬着,却在半空里僵住了:“多不多的?瞧得花白了吗?——要不多,就给我拔了!”
“多是不多。老爷也怕白头发?”
乔涴仙的后颈脖子红起来:“少问,拔了吧!”
钱有方一边拔一边笑:大抵元吉今晚上要来。
从前乔涴仙见他是在书房,如今跑卧室去了。乔涴仙的卧室房门虚掩,刚够听见楼底下的轻微动静,未见其人,先听其嘿嘿笑:“这么早睡啦?”
一旁的炉子里跳了火星,噼啪作响,乔涴仙侧躺着,背对元吉,不做声。
元吉脱了靴子放炉子边儿,蹑手蹑脚地走去床铺,软了腿跪坐下来,朝乔涴仙的背,小声唱歌:“天上的星星亮,哪有妹妹的头发亮?”
乔涴仙没忍住一笑:“你他妈的——”仍是不侧过身。
“干嘛不看我啊?”元吉探过去,试图看乔涴仙的脸。
乔涴仙的头发的确柔软漂亮,反了月光:“你都不来找我。”
元吉忍俊不禁,手往乔涴仙的被子里探:“这怎么说的?我找你——我凭什么找你啊?”
这话颇有效果,乔涴仙的屁股往上,明显是一扭,小声地絮絮:“好,你讲得有理。你如今眼瞧着身居要职,往后出人头地,我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不是你的靠山,也非你的东家……“
元吉将身子往前一匍,手伸进乔涴仙的被子里取暖:“拉倒吧,谁天天跟东家亲嘴呀?”
乔涴仙的脑袋陷进枕头里:“你可以去亲别人哪!我不拦着你,我敢拦着你吗?元警官!”
元吉的手臂悄悄伸进被窝:“真不拦着我?”乔涴仙硬是不扭头,元吉的脑袋也钻进被子里去,声音就闷闷地从乔涴仙的被子里往上传:“说话算数啊!”
乔涴仙的被子从底下儿往上隆起来,元吉屈着手肘,在被子里匍匐着,一点儿一点儿贴到乔涴仙的脸前去,乔涴仙实也绷不住,一声大笑,将元吉探到面前的嘴唇拿手挡住:“惹老子生气,滚你的吧!”
元吉的声音在乔涴仙的掌心委委屈屈,眼睛却带笑:“不是说不拦着我的?”
乔涴仙托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鼻子挺,眉毛粗,叫人看了心里就欢喜:像个大毛狗!
他捏了捏元吉的鼻子:“你在年下有空没有?”
元吉靠在乔涴仙的胸前思索:“有是有,你要找我?”
“我想着,”乔涴仙遮遮掩掩:“我想着临过年了,你来我府上过年,也热闹。”
元吉自然高兴:“好哇!”他一挠头,又撩乔涴仙的闲:“我上你们家吃饭,有什么说法没有呢?”
“要什么说法?我是你东家!”乔涴仙借坡下驴,未将实情以告。盖因这实情除了他自己,实在也不足为外人道:乔涴仙的娘就是在除夕过的门。
第42章 春盘春酒
年节给慈城裹了层红纱,一味地只用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