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
没有一丝光线,他看不清西里斯的五官,可是听得出这问题并不随意。
他该怎么回答呢。千千万万句话,最后莱姆斯不过随口抛出一句滥俗的手表广告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他半开玩笑的话停住了对方所有的动作,平躺下去,双臂环抱住了他。那双长腿轻轻将他生病的右腿夹在中间。皮肤相触,热得像个小暖炉,“你想的和我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那句话,好像是一声叹息。
时至今日,他还是没有想明白,那天西里斯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翌日清晨,莱姆斯尚未完全清醒,西里斯已经为他准备好早饭,匆匆赶回医院。而当天莱姆斯早有安排要旅行,机票酒店都已经定好,只得拖着一具行走不便的躯壳,飞到国境界最北,自驾上高地。
晚上刚刚飞抵格拉斯哥,取了短租的车。他暧昧部位还在渗血,连走路都困难,莫说上下越野车。于是当晚先宿在市里一座小旅馆,等第二天早上出发。
那时候只是六月初,应该是刚刚入夏的时候,可是酒店房间里寒风飘忽,他不得不紧闭门窗,裹紧被褥。窗外行道路上,那株不知名的大树长满点点花苞。大约是花怕冷,苏格兰城市的树,绿叶葱翠却向来很少开花。一阵风吹得树上万千叶片不寒而栗,黑夜里婆娑作响。
他冷得手臂都不敢从被子里伸出来,握手机不方便,可是此时又有短信来。
是西里斯。
一整个屏幕,从上到下,不知道发了多少句对不起。
就这一个词,反复刷屏。
“我们真的越界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早就已经料到,他们肌肤相亲之后,必然要有这么一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苦笑,他那时候,觉得自己的动作完全是机械性的,面无表情,打出来的字却是,“真的这么痛苦。我们不联系对你来说,会不会轻松一点。”
手机那一端对方好像愣了一下,继而急迫争辩,“不要不联系。就是朋友。”
他不再理会,三两下点击,屏蔽了那个号码。
莱姆斯?卢平轻轻将手机抛到床铺另一端,不管不顾,和衣沉沉睡去。
他已经筋疲力尽,伤透一颗还年轻就衰老的心。
高地真的很美。
他生在那片土地上,虽然睽违多年,不能忘怀它的一草一木。越野车过格lun科大峡谷,雨水拍打在车窗玻璃上,滤镜一样笼罩着这片黑暗苍茫的山。巍峨巨岩连绵起伏,覆盖一层云雾般的苔藓植物。公路就在群山之间蜿蜒盘旋,无穷无尽。
莱姆斯在路边简易的停车场停下车,站出去呼吸冰冷空气。
见过天地,再大的烦恼不过一隅。没遇过生死之间挣扎的人,才会以为感冒发烧已是重病;没走过大江大河,总觉得眼前一棵老树就障眼;不曾吃糠咽菜,看别人说什么贫穷不都是笑话。这些事情,在他短暂的二十年生命中,通通已经经历过一遍。十三岁背井离乡,家庭不睦,六七年满世界颠沛流离,最夸张时候每顿窝在工作室里喝一点玉米糊。翻新旧房,倒卖古董,誊写请柬,只要赚钱什么零工也试过。生活最困顿的时候,又患上附骨之疽。
这一切都可以释怀。
他怎么看不穿一个西里斯。
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
化疗后贫血,血小板也低于常人。他隐私处的撕裂伤整整三天还在渗血,坐卧难安。不管是什么人,都不会有这样随便,虽然他早已料到西里斯的反复无常,但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对他说只能做朋友?
莱姆斯?卢平深吸一口气,怔怔看眼前巍峨雪山。手指不属于自己一样,将那个号码解除屏蔽。
短信提示音,他不看也知道应该是西里斯。
“你还好吗。”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片刻之后再收到下一条短信,“你知道我很害怕吗,那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一直在发抖。”
莱姆斯收紧身上夹克衫,用僵硬手指在键盘上打字,“你知道你通讯录的备注是什么吗?”
“……人渣?”
“世界第一公主殿下。”
那一端陷入沉默。
“不管是什么,我都会让着你,因为你是我的公主殿下。”
“不要让着我,我什么都不要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世上没有这样道理,要他承担责任的时候不觉得他是个病人。否定关系的时候一口一个医患关系,好像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而任何人要西里斯承认自己感情,就是在逼迫他违反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