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众生皆苦,只有你是草莓味的。
他们与西里斯上学时候好友约见在赫利维尔街一家小小的日式餐厅吃晚饭。店名叫毛豆,是原来一层居民的起居室改建的,不过四十多平方米,桌子与桌子挤在一起,中间勉强可以过人。
西里斯的朋友叫詹姆斯?波特,黑发戴眼镜,皮肤晒成小麦色,快三十岁的人,眼睛里还有种狡黠的光。上来就与西里斯拥抱,然后看莱姆斯,“不给介绍一下?”
他有点局促,突然太清楚知道自己此刻看上去是什么样子。
从前莱姆斯就算称不上峻美,至少相貌端方。此时因为头发已经掉光,戴着一顶仿真假发与信差帽,看上去几可乱真。但脸容憔悴,毛衣之下,还掩藏着PICC输ye管。比起从前,连一个影子也不如。
西里斯欲言又止,半天说一句,“他叫莱姆斯?卢平。”
戴眼镜的年轻人坐他们对面,扬起眉毛,“就这样?”
难不成要说是他的患者?
西里斯在他旁边低着头假装玩手机的样子,“剩下的他自己介绍吧。”
詹姆斯将视线转向他,眼神之中颇有一点审视的意味,“……你是医院里工作的?”
“不是。”
“那是同学?”
“……也不是。”
“那你多大?”
西里斯替他回答,“二十三。”硬生生说大了三岁。
等詹姆斯离席去洗手,莱姆斯转向他促狭笑,“我二十三?”
“我也不能说九六年啊,会被人看不起的。”
西里斯上学早,已经小同窗的詹姆斯三岁,莱姆斯就更小,今年二十,实际年龄比詹姆斯小了整九岁。
席间气氛尴尬,一方觉得奇怪,另一方生怕被看穿,都避其左右而言他,浅显谈一点工作上的事情。这种情形之下,西里斯倒是毫不避讳,连莱姆斯喝水,都要把瓶盖拧开才递到他手里。中间连他要去卫生间都跟着去,其实只不过是守在门外,等莱姆斯在门里对着水池呕吐。
老友看他们两个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最黑色幽默是中间端上来数碟烤串,莱姆斯犹豫半晌,对西里斯耳边低声说,“以前我去潜水玩儿,撞到礁石,摇动了牙床,门牙不能嚼东西。”
西里斯没有发笑,抬手用筷子将烤串从竹签上夹下来,放到他面前碟子里。
对面詹姆斯简直忍无可忍的眼神,欲言又止,“你还是试试直接用牙咬吧,这样比较有味道。”
他简直不愿想这一切在旁人眼里看来是什么样子。
莱姆斯食欲已经被化疗摧毁百分之七十,看到食物就想吐,何况是吃。中间西里斯加点一客日式炒面,挪盘子到他面前,“你不是老说爱吃泡面吗,赶紧多吃。”
饭后各自瘫在椅子上谈天。
“什么时候结婚?”
“下个月。”
西里斯的笑脸慢了半秒,“这么快?要是不问你都不准备说是不是。”
“谁也没通知。”
下个月,路途遥远医院事忙,想来他是不能参加婚礼的。
两个人挥别一脸莫测的詹姆斯,约定第二天一早带未婚妻一起出门玩。
晚上住在市中心不远的一所酒店里,房间是双床标间。各自洗漱,本来没有什么暧昧迹象。
灯一关,黑暗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就越来越清晰。
“你今天晚上就这么放过我了?”
什么?他扭头看,右手边那张床上西里斯支起上身看着他,表情是揶揄笑意。他感觉自己的脸火烧火燎,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那你要不要躺过来。”
单人床那样窄小,两个人躺上去,几乎是交叠着的。原来人体皮肤是这样烫,触手感觉简直有一千度。他的手放在西里斯的胸膛之上,整个人被揽在对方怀里。绵密亲吻,好像生怕拧碎了他。
黑暗之中看不清脸色,西里斯突然小小声说,“你是不是紧张。”
莱姆斯生平最大才能,是惯会假装镇定。手术前冷汗满手,照样和一手术室医生护士谈笑风生,还要调侃墙上自己的核磁片子挺显瘦。
黑发年轻人突然夹着他的左手手腕去摸脉搏,一声一声急促如擂鼓,这一下毫无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