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哥哥。』景方笃定地回答,看一眼丁海闻惊讶的脸,又补充了半句,『表哥。』
『所以配偶是已经离婚了是吧?那好的,表哥你们尽快通知其他家属顺便讨论一下,好吧——唉我总结一下,就这个手术做了有可能变成植物人,但是不做肯定人就没了,明白了吗?』护士放下手术告知书,便匆匆地离开了。
『五万……七千……』只看着数字丁海闻就觉得要窒息了,却强装镇定地签了字。
『有钱吗?』年轻人的字很漂亮,却写得一笔一顿,景方揽着他的肩膀问,『真的不用跟别的亲戚说吗?爸爸的兄弟姐妹什么的……』
『我爸是独子。』若不是独子也不会变成这种独断专行的性格,而这时候丁海闻也没功夫去腹诽,『景工,我……』
『嗯,我借你。』景方在很短的时间里做了这种决定,『但是阿闻啊,你要想清楚,想清楚以后我给你打个借条,半年里不算利息。』
跟丁海闻以往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景方是一个慷慨又Jing明,可靠而一丝不苟的人。
丁飞扬一直没有能离开医院。
术后李旦前两次来ICU探望他,硬是留下了两个红包,抵消了丁海闻将近一半的债务。
而父亲这种活死人的状态让他时不时怀疑自己当时到底有没有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除此之外——
『可以吻你吗?』景方笑眯眯地托着脸问他。
医院工地两头跑,有时候累了丁海闻就不回家在现场和衣而眠,而这天眼睛一睁开项目经理就拎着市中心西点店的ru酪蛋糕进办公室,连着凉了的咖啡一起递给他。
低血糖让他饿得昏头,而蛋糕又实在美味。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脑子木木地复述了一遍:『可以吻我吗?』
而景方就弯着腰越过办公桌来吻他了。
好像本就是这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一样。
『唔——不……』丁海闻用力推开了,瞪着景方,拿起咖啡一口气灌下去,用手背一抹嘴,蹭的全是蛋糕沫子。
『我太鲁莽了,对不起。』对面倒是游刃有余地收拾了桌上残食,轻快地转身走了。
丁海闻没来得及生气,愣在了原地,便反思起来是不是自己释放了什么错误的信号。自从前一年他的好友秦伊在广西结了婚,他已经空窗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倒不是说他对朋友有什么非分之想,而且是他自己装得像个情圣一样劝告秦伊,不要把「朋友间」短暂的恋爱关系看得那么重的,真当人家热热闹闹地揣着红包在漫天金粉里亲吻新娘的时候,丁海闻那看似勇敢的人生信仰仿佛遭受了一记重锤。
所以也没什么,他的心灵天生就更皮实些,芦苇也好,一饼也罢,可以从一场又一场的浩劫中幸存下来。
『景工!』他追出去,看到景方已经戴好了安全帽准备去现场巡查了,扣好了自己松松垮垮的工服,『……等我一下!我也一起。』
第43章 情人
43.
『下个月就回内蒙了呜呜呜呜…闻叔我们今个…不醉不…归…』
本科毕业的那个月,除了设计答辩,合影留念,拢共没几天是完全清醒的。四年里本身关系就不错的同窗,这时候更显得如胶似漆。学校门口的垃圾街坐满了毕业生,班里二百斤的内蒙人挂在丁海闻脖子上,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勒出来。
『阿闻!』景方的声音伴随着锁车门的「滴滴」从身后响起,只看见他食指上套着钥匙圈抬手笑着打招呼。
『喂,男朋友吗?也太没气度了吧…散伙饭也要来抓人…』内蒙人在他耳边嘟囔着把人给推出去,『这才几点啊?!』
『不是!』丁海闻连声辩解,然而实际上临将作别的昔日同窗们,也不怎么理会他,也不大怎么在乎真相。
『好啦好啦,你快把闻叔还给婶子。』边上人也调笑着一边把他推出去,一边打量景方。
虽然丁海闻的胡子没留多长时间,但是闻叔这个称呼却一直留了下来,而且之后他同谁交往,都会被戏称为婶子。
『我可不会做搅扰年轻人的恶行,就路过见到你来打个招呼,提醒一下明天做压力测试了喔!』景方凑过来,用手背贴了贴他滚烫的脸皮,『喝这么多,明天起得来吗?』
『…不…喝了…走了,一会儿…多少钱,老班长帮我挂…个账…』散伙的酒局从班长开始,由大家轮流做东,而这天里恰好轮到丁海闻,他一边喝得很心疼,一边发短讯跟景方抱怨了两句,没想到人家直接过来了。
人来了也就罢了,景方把他带走前又叫了两箱酒顺道结了账,就算喝的有点多,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的难看。
『…这算什么…宣誓主权吗?』丁海闻坐在副驾驶看向窗外,他没办法把不高兴憋在心里。
『别往多了想。』无人的街道被一个红灯拦下来,景方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越过他的腿打开手套箱抖出半条烟,『帮我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