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个理由来看,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那些过去在黎秋脑海里车水马龙一样走了一遍,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准确定位一个晏安开始喜欢他的时间段。
这样一看,晏安似乎也不是一时兴起。
这时候,黎秋反而有些进退两难了。原本他是想顺其自然,可‘顺其自然’了这么些年,他没能自我扶正,反而越长越歪了。晏安对他的在意程度,傻子都能看出来有多深。如果再以顺其自然为由逃避,大概只会让他越陷越深。
至少,黎秋自认为自己已经开始陷进去了。
那位学长的遭遇他从没忘记,黎琳的话也在他耳边。然而此刻,最清晰的居然是蓝调走前的那番话。
兄弟真的可以变成恋人吗?
从某种程度上他敬佩蓝调,敬佩他敢于正视同性恋会面对的压力,敬佩他敢于冲破原有的关系而不被束缚……敬佩他能够在他人面前,大方地说出所爱。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其实一直在想这件事——到底哪个选择是最优解?他不敢赌,也说不清。
他心里正惆怅的时候忽然接到了陵园负责人的电话,对方大概很忙,一接通就急急地道:“你好,是黎先生吗?”
黎秋才嗯了一声,他又很快地说了下去:“打扰了,黎琳女士和谢星宇先生的维护管理费还没交,拖得有点久了,我来提醒您一下。”
黎秋心里忽然啪的一声。
所有的隐秘情绪在此刻都分崩瓦解。黎秋问了问费用,对方报了个数字之后挂断。
一万二啊……
刚攒下的钱,交完还剩多少呢?
什么也不剩了吧。
欠陈辞的钱还有一大笔没还完,晏安……晏安读书的钱又用什么给呢?
“哥,怎么了?”
晏安骤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黎秋把目光落在晏安身上,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神色关切。他顿了顿,忽地感觉鼻尖酸涩。
就这一次,就放纵这一次。
黎秋倾身上前,抱住了晏安。
晏安被黎秋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几近惶恐:“哥、哥……?”
黎秋心里忽然有强烈的冲动,想吻他,想告诉晏安自己也喜欢他。他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忍住了,只用额头贴贴他的额头。
却也是很亲昵的动作。
“晏安,晏安。”黎秋难得叫他全名,不断重复,几近呢喃。
晏安四肢僵硬,听着兄长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温柔,仿佛是他很久之前做的一个美梦。
就在他把手搭在黎秋身上的瞬间,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忽地松开了怀抱,美梦破碎,一切都是虚无。
黎秋后退半步,双眼微shi。
一切都被放慢,晏安知道黎秋要说什么,他心跳骤然加速,慌乱得难以自抑。晏安想说话岔开这个话题,这样黎秋就不会再继续,然而却是如鲠在喉,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看见兄长的嘴一张一合,说的是——
小安,那些不该有的东西,都断了吧。
☆、离别
空无一人的街头。
齐阳的夏天本就不长,三伏已过,又下了半天雨,消去大半暑气。小路上,浅水洼里倒影漫天云霞镀着夕阳撒上的金边。
晏安沉默地走着,在离水洼两步的地方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抬脚走了过去,溅起零星水花。倒影骤然破碎,水上泛着一圈一圈的波。
晏安回到了曾经和黎秋生活的地方。
齐阳的发展日新月异,当年的那个城中村一样的小地方如今早已消失在时间的漫漫长河里。新修筑的公路占了他们曾经的家,旁边是陆陆续续修起来的住宅区。
说来好笑,十来年前,这里是大多数小孩都上不了学的贫民窟,而如今却要开发作富人区。
老街的旧屋静默凝望了太多人的聚散离分和喜乐苦悲,而见证这一切曾存在过的证据也终将消亡,晏安相信,用不了十年,人们就会忘记这里曾经的模样。
新区还在规划中,原住户早已搬离,因而到了晚上,这里显得格外荒凉。晏安沿着还没来得及拆迁的小巷走了走,似乎每条街都有他和黎秋过去的那些故事。他记得哪条街是他上学路上经常走的,记得黎秋是怎么牵着他的手送他去读书的,记得黎秋在某个宽阔的坝子里教他骑自行车……
其实黎秋那天说得对,他已经记不太清那盘青椒rou丝炒饭是什么味道了。但是黎秋也有个地方没说对,他虽然没能记得那个味道,却记住了每一个和他在一起的瞬间的感受。
黎秋对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晏安何其聪明,几乎是立刻就明白黎秋为什么会这样说。对于兄长来说,身上肩负的已经够多了。他过不去黎琳的那道坎,又何尝没有承受自己他带来的那些无形的负担?
晏安无意识地摩挲着兜里的一张银行卡,那是昨天黎秋说完话给他的,他的生活费以后会打在这张卡上。而他的钱,都是他的兄长一点一点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