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歌翻了白眼。「對啦,直到某天晚上我自己查看床底下,才發現其實什麼都沒有。」
根據當地報導指出,位於俯瞰湖泊的高處,在巴德這棟房子的同一塊區域裡,原本有一棟莊園在1813年被燒毀。那場火災沒有相關的死亡名單,但巴德在另一篇文章裡發現一段引述,至少有一個人死於那場大火。關於周邊房子的消息就查不到了,於是巴德打電話給把這地方賣給他的房仲,她宣稱自己完全不知道這棟房子是否有超自然現象,只強調之前許多住進來的人家都沒急著離開。如果真的有東西在他的房子裡,看似也沒有不祥的凶兆。
但是免不了的,她的視線移到巴德的電腦旁邊那堆書上,它們太耀眼炫目了,馬上就吸引了注意力。她忍不住揚起一邊的眉毛。「《十九世紀的著名鬧鬼事件》?天啊,爸,不要連你也這樣。」
「可是無論如何你都想繼續這項“研究”吧。」雪歌繼續說。「好吧,爸,反正抓鬼也不是你可能有過最奇怪的嗜好。」她戳一下他的手臂,調皮地笑著。「如果你見到鬼,記得問他到底對我的耳環做了什麼,我後來都沒找到。」
「我只是想查清楚一些事情。」巴德努力讓說出來的聲音維持冷靜的語調。有個鬼魂可能住在(或者說無生命地徘徊)他家裡,他痛苦地意識到執著於這個想法上是多麼可笑。
巴德的雙眼閒散地環視工作室,看著淩亂的書架和蒂妲留在窗臺上的玩具。他很喜歡這裡,感覺陳舊、溫暖又安心,就像一場曾經穿越多次的熟悉夢境,宛如這棟房子一直期盼著他,不是一般的期待,而是甘願到天荒地老的等待。現在他在這裡了,也不想再動搬家的念頭。
那晚他睡在沙發上,躺在黑暗中不停思考,如果他們的家真的鬧鬼,那這隻鬼還挺幽默的嘛。
家裡過了好一段沒再出現靈異現象的日子,生活終於回歸正常,可是當然了,並不是完全都正常──巴德就是擺脫不掉那晚在房間裡被什麼東西糾纏的感覺,而且每當他獨自在家時,那種感覺還是緊緊跟著他。他實在沒辦法光是聳個肩就假裝沒事,他必須搞清楚真相。
在電腦前坐了好幾個小時,巴德覺得脊椎都快散了,盯著螢幕的眼睛視線也有點模糊,他雙手捂著臉,休息片刻。
「以前妳每天晚上睡覺之前,我都得幫妳做這種事。」巴德笑著提醒她。
「喔,這種事情很常有啊,」雪歌說。「但是只要你別在床下找妖怪,它們都有合理的解釋。」
微風捎過窗戶,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屋裡發出沉悶的嘎吱聲。巴德呆望天花板,看著月光映照的形狀隨著窗簾飄動而改變。空氣逐漸回暖,過不久就需要開空調了,不過現在屋裡的窗都開著,向戶外開放的。巴德開始覺得眼皮沉重,他終於敗給闔眼的衝動,睡意向他招手,時間看似也變得緩慢,如同房裡的空氣和動靜一樣輕微。
雪歌離開後,巴德靠在椅子上,發出無聲的嘆息。書本掉落的靈異事件過後也有幾天了,在那之後就沒再發生什麼奇怪的事,他不禁開始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偏執了,直到他開始調查這個鎮上的歷史。本來一直沒什麼收穫,不過經過一個下午,終於在圖書館地方誌,積滿灰塵的書架上找到一些線索。
他把雙腳伸到床下,並不怎麼害怕,在他的光著腳貼上冰冷的地面時,木質地板還在作響。
雪歌突然出現在他手肘旁邊,露出好奇的微笑,嚇了巴德一跳。「喔,沒什麼,只是做點小小的研究。」
巴德嘆道。「我相信妳說得沒錯。」他指向面前的書。
第2章 2
「那是對付吸血鬼的招數。」巴德不以為意地糾正,繼續閱讀剛才看到一半的文章。「雪歌,妳就先遷就我一下,從我們搬進來到現在,妳有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嗎?例如某些地方特別陰冷、有物品被移動或莫名失蹤之類的?」
風在茂盛的草地上嚎嘯,巴德躺在床上睡不著。暴風雨剛平息,雨水敲打屋頂,迅速流進排水溝,風夾帶雨水潑濺在玻璃窗上,那時他和孩子們在玩刺激的拼字遊戲比賽。傍晚時大雨停止了,天際繪上一層玫瑰色的晚霞,在雲下飄降,最後沉落山陵的後方,房子似乎在深呼吸,舒緩清新的呼吸。當深夜來臨,孩子們都溜進被窩下,房子又發出聲響,動靜多得比巴德之前聽見的還活躍,彷彿在自行檢查損傷。他躺在床上聽著,微弱、似是細語的聲音宛如房子正在舔舐自己的傷口。
「整天聽蒂妲說這件事已經夠糟了。」雪歌哀嚎著說。「你該不會想在家裡到處掛十字架和蒜頭吧?」
「你在做什麼?」
但是如果這棟房子真的有鬼,他還是想知道真相。
床腳下的地板傳來一陣輕柔的聲響,卻比房子其它的驚嘆聲還尖銳,讓巴德猛然睜開眼。房間裡還是一如往常的空蕩,但這種空虛感似乎很濃厚、有所期待,甚至有種渲染力,令他想起早前吹過一陣風,隨後就雷雨加交。在巴德的注視下,地板又發出另一聲吱響,這次位置稍微有點不同,像是有人在房裡四處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