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拿著rou桂餅乾,一手拿著糖餅,在兩者之間猶豫不決時,有位一頭毛燥的棕髮,戴著針織帽的女士走到他旁邊,明確地選定了巧克力餅乾,以幹練的身手拿下三大盒。她一定感覺到巴德在看她,她的視線從巴德手中的盒子瞟到他苦惱的表情。
「你好像有點不知所措。」她親切地說。
巴德苦笑說。「為了科展準備的,我個人比較喜歡花生醬,可是有些人會過敏。」
女士大略看了盒子一眼。「選rou桂餅乾吧。」她果斷地說。「畢竟每個家長都會準備糖餅。」她看見巴德旁邊塞了一堆東西的購物車。「看來你好像打算要餵飽一支軍隊。」
巴德笑了笑。「三個孩子,其中兩個正在發育,一支軍隊的胃口可能還比他們小。」過了一會後,他伸出手。「對了,我叫巴德。」
她與對方堅定地握手。「希爾達。你們剛來到這個鎮上嗎?」
「我們剛搬進河谷街。」巴德說。
「河谷?」希爾達揚起眉毛。「我還想那個老地方終於賣掉了,你應該有聽大家說那裡鬧鬼吧。」
「鬧鬼?」巴德笑了,雖然並不覺得有什麼好笑,不過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竄過他的胸口。「他們為什麼這麼說?」
「這要看你怎麼想了,他們會這樣說,因為那是真的。」希爾達毫不考慮地說下去。「自從我有印象以來,就有人見過很多有關那棟房子的怪事。沒人住的房子卻有東西在走動,夜裡會傳出一些動靜和聲音,有時好像會有個不存在在這世上的人站在窗前。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提醒你。」她說得很急。「徘徊在那裡的東西相當安靜,只是那個老地方一直有種詭異的氛圍。」
兩人之間頓時一陣靜默,巴德回想家裡發生的一些現象,只是他已經習以為常了。他從來沒看到窗前有什麼人影,但是他真的什麼都沒看見嗎?「妳相信那是真的嗎?」巴德問道。
希爾達看他的眼神有點詭秘。「你現在就住在那棟房子裡,你確定你真的想知道嗎?」巴德沒有回答,她倒是露出歉意地微笑。「對不起,我太不上道了,這樣嚇你。我住在山核桃大道上,其中一棟寶藍色大門的房子,你可以隨時帶你的孩子們過來吃晚餐,免得他們把家裡吃垮了,我丈夫很會煎漢堡。」
巴德笑著,再和他握一次手。「謝謝妳的建議。」
巴德把車停在房子前的碎石車道上,車子熄火後,他在車裡坐了很久。房子聳立在面前,白天看起來並不會特別嚇人。百葉窗的油漆需要重新粉刷,時間久了,顏色都退了,不過雜草叢生的玫瑰園和傾斜的門廊增添了幾分野生的魅力。看起來倒不會死氣沉沉,不像鬼片開頭為了製造張力,都會有不信邪的家庭住進去的那種房子。它看起來就是個家,如果這個家曾經屬於許多不同的人,那也許他們每個人都各自留下一片回憶,如果這就叫有鬼,巴德也沒有怨言。他希望也能在這棟房子留下自己的痕跡,例如浴室階梯要上新的油漆,房門要換新手把。這裡有太多糟糕的遺留物了。
那天晚上,他老早就該睡了,但是巴德在床邊坐得筆直,盯著傾斜的月光映照的地板。他知道自己應該塞進被窩裡,什麼都別想,睡覺就是了,可是腦子裡一直有個非常瘋狂的想法,他實在無法不去想。自從在超級市場和希爾達交談過以後,對方的話不斷在巴德的腦海裡反覆播放,他再也不想無視這件事了。反正,用不著多久就會證明自己錯了。
他清了清嗓子。「呃……哈囉。」空蕩的房間給予的回應是徹底的寂靜,略有一絲審判的感覺。
「你每天晚上都在跟老婆說話,怎麼現在就跨不過這條線了?」巴德對自己咕噥,然後又大聲地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正在聽,也不知道你是真的還假的,我女兒認為你就在這裡。」他搖搖頭。「我不相信這種事,但是如果你真的存在,那我倒想看看。」他停下來,過了片刻,他高舉雙手。「所以你能給我一個跡象嗎?拿出證據?如果我真的住在一棟鬼屋裡,好歹也要讓我相信吧。」
他靜靜地坐著,幾乎憋著呼吸,豎起耳朵注意每個細微的動靜。什麼都沒發生。「來吧,瑟蘭督伊?這是你的名字吧?給我一個跡象,瑟蘭督伊,不然就是我懷疑心重了。」
房裡突然一陣掉落聲,像是石頭砸進來那麼響亮。巴德嚇得全身抖了一下,心跳加劇,他看向聲音來源──一本書從書架上掉下來。他默默嘲笑自己,下床撿起那本書。他一定要調整書架的水平,看看能不能搞定它,但是他彎腰撿起書本時,被封面吸引住了。第一時間還沒認出來──那是他買給貝恩的書,貝恩長大後就不想看了。封面上有顆笑嘻嘻的骷髏頭,周圍泛著詭異的綠光,標題寫著《十三猛鬼故事》(Thirteen Chilling Ghost Stories)。
巴德把它放回書架上,脖子後面一陣刺痛,他環顧四周,依然是空空蕩蕩的,不過感覺不太一樣,房間裡好像有其他人的存在,角落聚集了某種有意識的東西。空氣像屏住呼吸一樣變得凝重又寂靜,巴德不敢輕舉妄動。